顾亿蹲在他面前,挠了挠头:“我推疼你了?”
谷边沐没说话,站起身,握住顾亿手腕:“走。”
顾亿还是不甘心:“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他们,你算过了?!”
谷边沐依旧沉默,只抓着顾亿,像是溺水之人攥住浮木。
顾亿愈发奇怪,还要追问。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谷大哥,小亿……”商南容从断剑中磕磕绊绊走来,见着两人相握的手,忽然没了声音。
谷边沐捡起一截断剑,走到一处空地,开始画阵。
“小亿,”商南容走到顾亿身边,指着与冥梓战斗在一起的少年,“那人是谁?是你朋友吗?”
顾亿头也不抬:“我仇人!”
商南容不信:“怎么会?那他为何帮你?”
“他才不是帮,”顾亿哼了一声:“他那是为了杀我!”
商南容还要再问,谷边沐已将阵法画好,呼唤两人过去。
顾亿拉着商南容,走了过去。
光芒骤亮,再次暗淡时,三人身影已然消失。
……
陵鲤山,壤下氏。
一只干枯的手从帐中伸出,按住牵牛手臂。
“不要……再浪费灵力……”柳侍原本美丽的面容干枯暗沉,只一双眼睛隐隐能看出昔日氏族少主的容光,“待我死后,你就回蛮荒,不要去柳氏,也不要待在上宵,回解忧楼……”
牵牛没说话,眼中蓄满泪水。
忽然,他站起身,朝外跑去。
“牵牛……回来……”柳侍喊了几声,实在没有力气,他知道牵牛要干嘛,不过是去找那人,但,从选择为姐姐报仇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能活下来,侥幸偷生几十年,上天已然对他不薄。
又何必贪得无厌?
牵牛一路狂奔,来到壤下主府,家主壤下月所在的“得月楼”。
刚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住。
“站住!来者何人?!”
牵牛急道:“我找壤下月!让我见他!”
“大胆!竟敢直呼家主名讳!”
侍卫眼睛一瞪,就要拿下牵牛。
这时,内里走出一人,出声制止侍卫。
此人名叫“土圭”,是壤下月幕僚,近几年颇得家主器重。
“是你啊……”土圭看向牵牛,“你有什么事儿?”
他知道这人,伺候柳侍的,一个低贱兽人。
“我要见壤下月,我主人要死了,只有他可以救他!”
“救人?”
这也是土圭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明明柳侍是壤下氏的仇人,家主却没将人杀死报仇,还提供灵药救助,对于这眼前这无礼粗野的兽人,也不太计较。
当真奇怪!
“家主不在……”土圭慢慢道,“你晚点时候再来。”
“他去哪儿了?”
“家主行踪,我们做下人的,如何敢打听?”
牵牛听罢,眼神绝望,转头便跑。
土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嘱咐侍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允许进入,违者格杀勿论!”
“是!”
眼下兽人与魔族勾结,打上上宵,这叫“牵牛”的家伙,说不定是什么兽人奸细,得找人看着才好!
…
后山。
壤下月跪在地上。
他五官精致,眉宇阴沉,微微发白的嘴唇透出几分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轻轻的叹息响起。
“月儿,不是我不帮你,须知人各有命,莫要强求,你可知道?”
壤下月抬头,看着面前灰色老者,俯身长拜。
壤下垣低头看了他许久,开口道:“我便再与你走一次,是否能活,就看他造化,你可明白?”见壤下月点头,他又道:“你伤可好些?”
壤下月点头:“多谢老祖,已无大碍。”
数月前,那气息古怪的少年潜入壤下氏府,盗走泥人,还将他打伤,若不是老祖回返,他恐怕要遭遇重创。
只是,分明是同一个人,短短时间内怎么会实力大增,难道是练了什么邪功?
“老祖,那日……那人是鼍龙族吗?”
壤下垣摇头:“若是鼍龙,你还能活?不过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盗取一些血脉罢了……”
当真如此?
壤下月皱眉,总觉得事情不像老祖说的这样。
很快到了一处木屋。
柳侍住所也在后山,应他要求,僻无人烟。
壤下月没进去,壤下垣径直进了屋。
柳侍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是你……”
壤下垣没说话,与之前看壤下月的眼神不同。
他现在的眼神毫无温度,冰冷,带着恨以及轻蔑。
是看蝼蚁。
“你毁了归一,断了我壤下氏一代气运……我本该杀了你……”
柳侍微笑:“不用……麻烦……”
壤下垣点头:“不错,病可医命难救,你的命数,早在两年前就该断了,是月儿损耗精血吊了你这些日子,眼下因果已清,他还年轻,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你也该去你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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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侍虚弱道:“我知……还请……最后见……”
屋外,壤下月看着远山云雾,不知在想什么。
脚步声响起,他转过头来。
“老祖,他……”
“进去吧,月儿……”壤下垣打断他,摇了摇头,“去见他最后一面。”
壤下月变了脸,快步进了屋。
外甥肖舅。
柳侍看着与自己六七分相似的少年,眼睛亮了亮。
他伸出枯枝一样的手,唤道:“小月,来……”
壤下月没动。
直到柳侍声音渐弱,他才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