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衾玉在姜元宁微晃着脑袋念出那首诗的时候就露出点难以忍受之色。待姜元宁说出注解终于下定决心打断了她。
“关姑娘有何高见?”
姜元宁并不把关衾玉放在眼里,只冷笑一声,斜着眼看她:“擅自打断别人的话,关府就是这样教养姑娘的?”
关衾玉本就面皮薄,当即就红了眼眶。若在平常说不得要掩面而走,可如今望着小几上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宣纸,心中反倒生出股执拗来。
“幼时母亲便教导我与哥哥,用人物,需明求。倘不问,即为偷。关府之人从不偷窃之事。如今与陆夫人在此争辩,已经极为丢脸。若陆夫人非得在教养之事上争论不休,我只能说偷窃者最为下等。”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姜元宁勃然变色。她这才细细看了关衾玉几眼。眼前之人浑然不似上一世的胆小懦弱,连嘴皮子都利索了很多。
察觉到姜元宁的目光,关衾玉不闪不躲。明明能看出怕的浑身发颤,可仍不曾退让。
见她一反常态,江莲音脸上也闪过疑惑之色,接着面带询问的看向姜元宁。
姜元宁却还在嘴硬:“好生厉害的一张嘴。既如此,关姑娘不如说说对这首诗的见解。我也想听听,到底是哪里错了。”
园中争辩之事已经传到正殿,晋安帝在禅房与方丈辩论佛法。谢宴辞百无聊赖的靠在廊柱上,与众大臣大眼瞪小眼。
听到谢旪的话,不由的站直身子直抬脚便走,刚出了院子便被匆匆而至的嘉贵妃唤住。
因着是来寺中,她没有多做打扮。一身素色衣衫,脸上用了一层薄薄的脂粉,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态。
“裴若雪本宫已经让人送走了,她是你姨母唯一的血脉,难道真要杀了她你才肯罢休。”
谢宴辞勾着唇,本就凌厉的眉眼被雾色勾勒的更加深绝:“母妃这话儿臣听不懂。”
见他如此,嘉贵妃只觉头疼。
裴若雪自昨日离京后便不见了踪影,她派人去找过,整个马车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来人若不是有些手段,怎会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就将人掳走。
想来想去,嘉贵妃便怀疑到谢宴辞身上。
怕他一怒之下撂挑子走人,嘉贵妃只得忍下满腔恼怒耐着性子与他说话:“本宫知你恨她赶走姜氏。可如今人已找回,裴若雪被那般吓了一场险些心智受损,她再有不对之处也该扯平了。况且她身上有你父皇赐下的玉佩,若真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恐怕姜氏也要受牵连。你不顾本宫的难处,总要想想她罢。”
说到皇帝,嘉贵妃心头萦绕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知道裴若雪离京,晋安帝借着茶水太烫的由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训斥宫人没有规矩,蠢钝如猪。虽未言明,嘉贵妃却心如明镜。
难堪的同时又觉得像是头回认识他一般。原来平日里的宠爱都是虚假之相,经不得半点考验。
也不知该说这个男人是薄情还是深情。
若说他深情,自己陪伴他十几年竟比不得裴若雪一面。
可要说他薄情,这些年满宫的莺莺燕燕他竟能惦记那张脸这么多年。
所以,说来说去,终究还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心里那个人罢了。
其中的弯弯绕绕嘉贵妃自然不会与谢宴辞明说,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本宫知道你的心思,若你肯放裴所雪走,姜氏做过的事本宫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谢宴辞真正的笑了起来,像是嘉贵妃说了什么很滑稽的话:“我那妾室最为胆小,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在母妃嘴里反倒成了大奸大恶之徒?”
谢宴辞收了笑,冰冷的眉峰突然生出点凶戾:“有些人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就敢徒生是非,我若再不护着一些岂不是早让人给折腾死了?”
“你——”嘉贵妃气得指尖乱颤,深呼吸了几回,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混账!”
眼见着话不投机,最后一点耐心耗尽,谢宴辞弹了弹袖口转身就走。
身后的宫婢还在小声的劝慰着嘉贵妃。谢宴辞目光微动,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虽记仇,却没下作到将一个女人掳走折磨的地步。这盛京城手眼通天的人不止我一个,母妃想找人,不如去别处问问。”
嘉贵妃面色一变,谢宴辞却不再多说,姿态闲适的走了。
雾气渐浓,风吹叶落。檐角上的青铜铃发出悦耳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