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思绪更重,偏那外界嘈杂音色转而大了几分,落在耳中便如同噪音,还隐隐含着几分奇怪的尖啸,叫她一时头痛欲裂。
素月觑她面色,忙往上卷了卷车帘,问道:“娘子可是憋闷得慌了?要下车透透气吗?”
谢琅答不必,按着眉心微微合眼道:“一时晕眩而已,快些到曲江便是。”
素月便低声喃喃了什么,谢琅从中捕捉到几个零碎的字句,多是“朝食”、“午膳”、“补身”之语,便明了自家女侍实则恨极了她不好好用饭一事。
她不得不开口为长居宫中的天子找补:“素月,你主子我在宫中用过朝食了。”
确实用过,只是味道算不上好,她只浅尝了两口。
——如果狐狸在就好了。
这念头不期然转过去,谢琅感觉牙略微发痒的同时,也有种深深的困惑:
狐狸?什么狐狸?
她府上没养狐狸啊。
素月正挑着车帘吩咐赶车的侍卫快些,闻言放了帘子回头微瞪了她一眼,语气算不上客气:“我哪能不知道娘子,宫中朝食怎会合您胃口?必是没用多少罢。”
谢琅也不认为她猜不到,当下只能微微侧脸,低道:“我们素月好性,都对自家娘子发脾气了。”
缀在车帘尾的坠子啪一下撞到门边,素月气红了一张脸,怒道:“娘子何故拿话剜我?”
诶呦,这是真生气了,谢琅不免干咳一声,告饶道:“我自是知道素月念着我,快别气了。”
女侍仍余怒未消:“您前些日子日日卧床,今日实不该去曲江吹风的。索性附近一处酒楼的鱼羹做得还算精妙,娘子合该先去吃些垫垫肚子才是!”
“日日卧床”这话实在微妙,谢琅听了心里不免生疑。
她在冷寒的时节旧伤免不了复发,时常隐隐作痛,偶时痛得狠了,还会引发高热,因而太医署令梁安才奉圣人之命为她调养,以免寿数不永。
可她生辰前明明能正常处理公文,为何素月说她日日卧床……
对了。
方许之今日常朝前问她身体可否好些,莫不是就是因此而问的?
及至陛下、宋昭、医官、燕回……想必都是因她抱病卧床多日才劝她多加休养。
是了,陛下常朝时曾言她“多日抱病在床”,她那时只心惊于陛下自称,并未多在意话中内容,竟是漏了此事,直至素月提及才想起来。
怪,实在是怪。
谢琅面容微沉:一人认为她抱病在床也便罢了,这许多人都如此认为……
到底是她自己记忆出了差错,还是其他人有鬼?
只是,会有这么多人同时都有问题吗?
在她思忖间,马车已停了下来。素月绷着脸,拿着一身新的外袍行至她面前,神色间依然不快。
谢琅叹了口气,一面展开双臂,等她帮忙将朝服脱下,一面温声道:“我自会听你的顾及身体,素月,莫生气了,可好?”
她听到女侍的一声抽泣,说不信她。
谢琅一时头痛。她当年出征时也是这般同她说的,谁知最后一战时受了一刀,刀刃淬毒,险些死在前线。在此之后素月就总不信她说及相应之事了。
……好罢,这也是她自己造的孽,只能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