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便殿里的其余太监,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此刻放在御案上的那杯水,甚至比洪水猛兽,更加叫人害怕。
老朱想要伸手,而朱棣赶紧先老爹一步,先抓住显微镜:“爹,你别忙,我先来。”
说罢,他严阵以待,用显微镜,往那杯水里看了一眼……
“……”
朱棣惨叫过了,今天的份叫完了,于是他这回忍住了。
就是脸色时而青,时而白,也同其他人一样,抓着自己的手臂。
看着最寄予厚望的朱棣也这样,老朱竟有点不敢伸手了。
可不敢伸手,他又难免胡思乱想:
这显微镜,是不是有什么蛊?
——御用监磨出来的玻璃,当然是不会有蛊的。
但是这显微镜,毕竟是将那平常看不见的东西照见……这一摄住那东西,会不会也被那东西摄住了?
嗯……不,不能胡思乱想!
这想象是没有道理的!
凡事我们都要讲道理。
老朱心头惴惴的,正自不安间,外头突然传来通报,说秦王朱樉来了。
这下,倒把老朱从眼下的境况中给拽了出来。
他听着“朱樉”两字,眉头一皱。
好啊,你不来,咱事多,还没想起“鸭王爷”。
你来了,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老朱不动声色,喊了让人进来。
其实这段时间里,朱樉还是很忙的,不忙别的,就忙着伺候自己的鸭蛋。如今,他算是和鸭鸭杠上了,对于孵鸭蛋这一项活计,是越发的醇熟,而且也确实从这不间断的孵化之中,总结出了要点。
这要点,其实还颇为繁琐:
除了温度很重要之外,空气也很重要,既不能干,也不能太湿。
以及这鸭蛋,万万不可放着它便不动了。
非得叫它在蛋壳里也滚一滚,翻个身,运动运动,如此,才有破壳的劲气。
自然,这几个要点,朱樉敝帚自珍,是决计不会宣之于口的。
他要等着老朱自己叫人孵化,却孵化失败,无计可施之际,再如神兵天降,想来,只有这样,那老父皇才会明白自己这个秦王的好处!
这便是这几日里,朱樉时不时冷笑琢磨的全部东西。
至于今天主动来找老朱,当然是他感觉自己等得有点久了,应该来老朱这里晃一晃,提醒提醒对方了。
他进了门,拱手行礼,语气也是淡淡:“陛下……”
不叫父皇,只叫陛下,为的是什么?
告诉他爹,孩子也是有脾气的!
老朱此时却笑嘻嘻的:“老二啊,来得正好,正巧严卿也在。”
朱樉马马虎虎朝严震直扫一眼:小官罢了。
老朱又对此时面色还青白,但极力恢复镇定的严震直说:“我这儿子,最近长进了,会弄鸭鸭了,这鸭鸭若是能够统一孵化出来,对百姓是极好的,不过现在有个问题。他弄鸭子,要块地。”
朱樉一听大喜。
莫非老朱回心转意了?
他连忙说:“爹,不错,我得要块大的地儿!”
老朱不慌不忙,继续说:“而鸭子呢,又要吃蚯蚓,蚯蚓呢,又要靠粪便。你说这五谷轮回之物,放在皇宫里,妥当吗?”
严震直一愣。
那当然是不妥当的。他正要开口,其余三个皇子,却比他快多了。
只见那三个皇子毫不犹豫,同声同气:“绝不妥当!”
开玩笑,他们也住这里。
真把粪便弄进来?他们天天住粪坑?
朱樉一气,正要说话,老朱先开口了。
只见老朱点点头:“嗯,确实啊。咱虽出生农家,不排斥这些,但现在,这里毕竟是中枢之地,还得有所威严和体面。既然这样,老二和他的鸭鸭,就得挪到城外去了,你给老二弄块地儿,建个园子,要能养鸭、养蚯蚓,能堆粪便……”
“那粪便还能做什么?”老朱记起来了,“能做沼气池发电!算了,这个恐怕弄不明白,但别忘记给他弄个鱼池!对了,那蚯蚓,还喂鱼呢,那鱼,还能被咱吃。嗯,记得也弄个养鱼的池子出来。”
“等等,爹?!”朱樉声音上扬,“为什么是在城外?!我是要地,但是不是要城外的地——”
老朱威严地扫了这龟儿一眼。
“为什么?咱的决定,你有意见吗?”
龙气赫赫,朱樉一时嘎住。
而老朱继续说:“嗯……有了水,没有山也不行!有山有水,风水好啊。但是,上山下山,也不方便对不对?所以,一切从简,给他在园子里弄个土堆就好了。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鸭则好!可以,这样差不多了,那就叫‘陋鸭居’吧!”
“爹——”朱樉已经不可置信了。
这时候,什么冷淡?什么陛下?爹才是正经的。
然而老朱呵呵一笑,摆摆手:“秦王会和鸭鸭们住在一起,做个名副其实的鸭王爷,至于秦王的那个宫殿,最近这物理和光学都发展得很不错,给它们弄个正经的地儿吧,就安排在那里了。”
“爹——”这两日里,最凄厉的叫声,终于从朱樉嘴里冲出来了。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显然,这个时刻,老朱已经懒得给朱樉雨露了,只愿意拿雷劈劈朱樉,告诉他,什么叫做:
你爹,永远是你爹。
你这个鸭王爷,给咱戴罪立功,好好养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