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荇转眼看向他:“当年我游学至一南方小县,其城内疫病横流,死伤之人不计其数,城内白幡连成一片,家家户户都有泣声传出。
那县令集聚了县内所有大夫前来治疫,甚至在各处都架起了大锅熬汤药分发给百姓们,可即便是这样城内疫病依旧难以遏制……宋兄可知道是为何?”
宋群青细细琢磨着他的话,沉吟半晌才道:“可是传染性质的疫病?”
“不错。”谢念荇轻轻颔首。
宋群青于是猜测道:“既然如此,那县令又是派遣大夫看疫病又是分发汤药,听起来倒是十分爱护百姓……“
他扫了一眼谢念荇略带苦涩的笑,话锋一转:”可传染疫症关键在于阻断传染源,那因病而亡的患者可否焚烧?染上疫病的伤者可有与家人隔开?”
随着他将种种疑问说出,谢念荇的诧异一点点加深,旋即苦笑道:“宋兄真是问到关键之处了。”
“那县令虽说在旁的地方都做到了极致,但却盲从孝道,不仅不告诉百姓们要将家人隔离开,还拒绝接受民间明事理之人送来的患者,还指责他们及其不孝顺。”
他顿了顿,接着道:
“于是民间自发办了隔离处,让百姓们都把感染上疫病的家人都送进去,还号召着他们将已经死亡的家人用火焚烧,然而普通百姓们哪里会愿意?”
“他们不知道这疫病需要隔离感染源才能彻底消除,且那县令在这一方面完全不作为,导致县城里染病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县城中死伤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原本冥顽不灵坚持要和家人待在一起的百姓们恐慌起来,学着先前那些人的做法,将患者送进了隔离处,又把已经死亡的家人送进了城外的火堆中,县城内的疫病这才得以遏制。”
谢念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经此一疫,县丞内的人口去了半数,而若是百姓们知道要隔离感染源,根本就不用让如此多人白白牺牲。”
“自那以后我便明白了愚民这条路完全行不通,一旦遇上了如那县令般的官员,那百姓们又怎么可能过上他们想要的日子呢?”
“而若是那县城内的百姓们都是些识字明理之人,此种事也极少可能会发生。”
想到少年时亲眼目睹的一切,谢念荇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无力至极。
看着一向神采奕奕的双眸变得无比黯淡,宋群青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日报背后之人你也知道,日报既有了他的支持,其深意就算我不和你说你也知道,故而你也不必如此感伤往事。”
“且这报刊开办的目的之一便是教化万民,即便不能达到你理想中人人都识字明理的状态,但日报的存在至少能够更加接近你的理想状态。”
谢念荇压下随往事一起浮现的苦闷,闻言嘴角扬起弧度:“正是如此,那就祝日报大办,早日达成你我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