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记得太子兄在那段时间似乎也有些疲愁,家宴时,更是如坐针毡冷汗如雨,勉强挨到父皇考较完毕学业,面色发赤不说,还差点……不知怎么的,侍奉太子兄的宫女忽然惊呼一声,太子兄一慌,茶盏就翻在身上。
贺夫人对太子兄冷嘲热讽,怪责太子兄失仪,父皇的脸色也不好看,阿娘赶紧转圜,说太子兄是心忧皇后殿下凤体违和,那几日都不曾歇息好,且兼之酒意上头,才支撑不住。阿娘便让我扶太子兄去棠棣阁歇息,照顾一二。”
好几年前的事了,六皇子当时才不足九岁,回忆起细节,突然不知应当如何往下说了。
停了好一阵,才继续道:“回回家宴日,我们都是宿在棠棣阁,棠棣阁位于华林苑的最北端,偏东的方位,从万兴堂去棠棣阁,自然是经右游廊最为便捷,可当时奉令在前掌灯的寺人,却直取了左路的游廊,我当时也没留意,太子兄更不曾留意,太子兄那情状,着实像已经饮过量了,东西南北不分。
后来在路经疏声阁的时候……那是处特别僻静的阁所,在华林苑的西北角,却是靠近华林苑的西侧门,从西侧门出去,至永福省倒最便利。
我好像依稀看得有人拐进了疏声阁,是个女子,太子兄就忽然说要去疏声阁歇上一歇,把那掌灯的寺人打发走了,还让我先回棠棣阁去,我牢记着阿娘的叮嘱,不放心落下太子兄一人,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进疏声阁看看。
谁知道,竟看见太子兄……把一个女子的衣裙都剥了,女子似乎浑身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惊呼了一声,太子兄命我滚出去。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折返万兴堂,看见父皇还在席上,兴致勃勃听三兄在说着什么,我便让一个宫女,悄悄唤了阿娘出来,阿娘一听这事,当时就慌了神,我当时并不知道疏声阁的名称,说半天说不清楚,阿娘便让我引路,我们再到疏声阁的时候,见太子兄踉跄着路了出来,阿娘赶紧让我扶着太子兄回棠棣阁,她自己去了疏声阁。”
王青娥听得心血澎湃:“那夜先一步进疏声阁的女子……可是殷才人?”
“正是殷才人!”六皇子道:“详情后来是阿娘告诉我的,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能伸张,又隔了几年,去岁时,阿娘方才告诉我殷才人是死于销魂散,当时殷才人已经有孕了,可已经很长时间未得父皇的宠幸,皇后殿下知晓后,设计将殷才人灭口。
阿娘告诉我这些事,是为了让我自保的,可也嘱咐了我不能声张,因为阿娘虽然对皇后殿下和太子兄都有提防,可毕竟一直忠事于皇后和太子兄,而这些事情,也是日后唯一能够救我阿娘从桐华宫出来的保障。”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王青娥彻底明白了刘氏的打算,她做为虞皇后的心腹,恐怕还知道虞皇后不少的把柄,虞皇后有把刘氏灭口的心思,可哪怕刘氏被幽禁在桐华宫,都没有吐露虞皇后的恶行,心甘情愿替虞皇后背了黑锅。
因此,皇帝才会容许刘氏在桐华宫苟且偷生。
皇帝对虞皇后是彻底厌弃了,哪怕无意废储,在贺崩之前,应当也不会继续纵容虞皇后,但废后需要废得名正言顺。
刘氏对皇帝而言,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而六皇子知道太子如此大的一个罪柄,把刘氏灭口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世人无不知道刘氏母子对太子是何等忠诚,六皇子没有母族作为凭仗,无人相信六皇子胆敢谋逆,太子没有借口处死六皇子,到时也只能宽赦刘氏,复位是没可能了,大约还能许可六皇子将刘氏接去危宿府赡养,太子既不能杀六皇子,便只能一直施以笼络,六皇子还能续享荣华富贵。
王青娥这回是真的叹出气来。
六皇子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高风亮节了,皇后、太子对他母子二人如此绝情,他又何必对太子守信呢?他手里掌握着价值连城的秘密,如果转而佐助二殿下,二殿下还会短了他的荣华富贵不成?
如此有价值的秘密,王青娥决定了,得由她亲自禀达贺氏的宗长,帮助毕宿君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天从故安里出来,王青娥就要急着赶去文德里,谁知在途经永安齐宅时,竟然又目睹了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