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过去大半月了。
炒时也有讲究,全程文火慢烘,不可炒出焦味糊味,炒熟不可耽搁,立刻入石磨磨,否则一股哈喇味。
崔令鸢用的是白麻,她总觉得白芝麻酱更香甜,黑芝麻酱更滋补。越有耐心,磨出来酱口感越细腻温润。
待棕黄的麻酱一股股汇入干净无水的陶罐密封起来,也就成了。
炒芝麻时,跨大半个院子都能闻见那股霸道香气,磨成黏稠的麻酱后,不仅形态变得柔软,连香气也随之柔和多了。
到这为止,先是打铜锅子,又做这芝麻酱,前后废了小二十天功夫,竟然就为了吃口涮羊肉。
阿灵与她们相处时间短,还没见识过这么有耐心的娘子。
她人小,快言快语:“娘子有做这酱功夫,拿先前做那豆酱都吃好些回了。”
崔令鸢笑眯眯地摇头:“非也非也,我这是在践行圣人言。”
阿灵没读过书,是以不解,抱着女儿坐在窗边矮榻上的贺雪却是一愣,这莫非说的是“不得其酱不食”?
孔子的“八不食”③,还能这么用?
然而当她学着崔令鸢将鲜嫩的涮羊肉裹蘸满麻酱送入口时,冷得有些麻木的味蕾被汹涌的暖意瞬间包围,口腔溢满芝麻香气,醇厚而包容。
羊肉的膻气、菜蔬的寡涩、萝卜的清淡,所有风马牛不相及的食材在口腔中微妙而和谐地形成大一统,只因芝麻酱这味包容,才能和而不同。
入口绵,到口光,嚼后香,吃后想,贺雪总算有些理解了。
没人能逃过涮羊肉配麻酱的威力,尝过以后便“除却巫山不是云”。
难怪崔令鸢为了这口涮肉愿意花费那么多功夫。
贺雪节操丢得很快,反正先前已经见识过她各种诡奇言论,不差这一条。
对于那酱坊的猜想,众人倒真是猜错了。
崔令鸢办了酱坊,精力便分散在别处去了,贺雪帮着她去作坊里盯了几回,有些人见着,就以为这酱坊背后的东家是她。
当然也有明眼人:“你们莫不是忘了,先时崔娘子拿出腐乳方子来广告诸人?这调和滋味,倒像是出自同一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