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就是料到了这个聪明人的犹豫,此人并不像被抓到把柄,不想被制约掣肘。
但是,安全庇护是要付出代价的。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这个男人。
留里克故意露出一丝笑容,循循善诱低语:“难道,你就不想做丹麦的新王吗?一个与罗斯公国和平相处贸易发财的新丹麦,一个名叫拉格纳的新王。”
拉格纳有野心,只是称王的野心尚未坚定。留里克主动提及此事,他真的动心里。
一位流亡的贵族终于做出了他的抉择。
“好吧。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我可以继续为你办事,但是你必须帮助我推翻霍里克对丹麦的统治。我要血债血偿!还有背后黑手法兰克人,我要进一步报仇。”
“可以。”
如此一来拉格纳本人参加佳节就是给留里克纳投名状,所谓新罗斯堡的光明节自然而然带有着政治性,公国虽无将朝觐制度历法,光明节事实上成为了各路仆从势力、地方贵族朝觐的契机。
当然非常现实的说,因为光明节会使得新罗斯堡的冬季集市更加热闹,所有人都需要贸易据点兑换生活物资,偏偏新罗斯堡是物资集散地亦是一座不断膨胀的生产型城市,那些生活物资极为匮乏的人们,可以通过兜售豢养的大兽、小兽、皮革等换取有益于生产的铁器等等。
拉格纳亲自去,就是一定形式上的臣服。
故而佩切涅格人也骑马前往,也是体现了他们对于公国的尊敬。
谁不愿意讲排场呢?身为王公不故意展示华丽的一面,民众都会觉得不合适。
留里克自知自己必须以身作则,诠释出一种贵族当有的生活方式,比如穿华服讲卫生、谈吐平和举止得体,尤其是头脑充满智慧。
一支规模不算小的驯鹿雪橇队组建完毕,除却专门坐人的,最多的雪橇拉得可是满满当当的燕麦与少量的干草。
老奥托年龄更大了,他已是风烛残年。尼雅的情况要好一些,衰老引起的无数沟壑也刻印在脸上。
作为王公的留里克参与盛会,王后斯维特兰娜、奥斯塔拉女公爵卡洛塔、纳尔维克女伯爵诺伦也必须前往。她们都是留里克的妻妾,有义务参与盛会。
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身上裹着洁白的北极熊皮又流露着一丝霸道。
斯维特兰娜抱着三岁半的公国大公主维利卡,卡洛塔抱着自己半岁的儿子卡尔,即便她本可以不这样。
两个孩子天生贵胄,参与盛会是义务,即便卡尔才区区半岁,参与盛会冒着巨大风险。
只有可怜的两岁的雷格拉夫继续留在诺夫哥罗德,留在他爷爷奶奶的身边,又守着亲生母亲的墓,渡过他所经历的第三个光明节,亦是两周岁的生日与生母王女玛丽的忌日。
数千人聚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边,驯鹿雪橇混合马队的队伍整装待发。住得偏远一些的人们也来围观这出好戏,欣赏骑马者的英姿。
奥托强打起精神,穿上自己心爱的锁子甲,一张鹿皮披在身上,镶金的贴皮盔戴在花白的头顶,白色的胡须在北风下摇曳。他的衰老快得惊人,自知行将就木的老战士宁可战死沙场,显然诸神不会给予他这样的归宿,而是在幸福中度过晚年最后时光。
他仍是老战士的模样,不许任何人搀扶,就扶着自己的花纹钢宝剑屹立在雪地上。
他如一座雕塑,凝视着即将离开的儿子,眼神里尽是千言万语已无需赘言。
唯有老太太尼雅仔细抚摸自己事实的独生子留里克,不停地亲吻儿子的脸庞,祝他参与、主持的节日祭祀完美成功。
“妈妈,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想起来。”留里克突然提及。
“何事?”尼雅暂且松开手。
“是露米娅。她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世了。”
“啊!我想起来了。时光真快啊,维利卡也要有一个新弟弟或是新妹妹。”
留里克点点头:“等做完了仪式,我就把她带回来。到时候,你还是要帮我带孩子。”
“那是自然,多来些孙子,这是我的快乐……”
这位老妇人曾一连早夭了两个儿子,她将所有的爱给了三子留里克。早年丧子的痛苦真的能被时间磨平吗?事实是膝下的孙辈越来越多,过去的苦楚才真的被磨平。尼雅宁可将晚年时间全部用于照顾孙辈上,她期待着儿子所有的妻妾中最小的那个也生下孩子,那么自己在多达二十个孙辈的簇拥下离开人类的世界,也是光荣呢。
王公与其老夫老母有着亲密的关系,骑马的卡甘侧脸注视之,羡慕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样也有着怀疑。
一对老夫妇莫非是老来得子?这对夫妇才是罗斯人最初的“可汗”,自己的留里克兄弟实在太年轻了,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莫非那一切都是真的?是罗斯人的神降下恩惠,一个男孩如陨星般降下,成为罗斯人的新可汗?
卡甘不敢妄自菲薄,他把自己的脸捂得瓷实,甚至是自己的坐骑也盖上一层布尽量保暖。一条羊毛织成的围巾缠绕他的狐皮帽子,木框墨镜遮盖住最后暴露的眼部皮肤。这位佩切涅格王子活脱脱成为“套子里的人”,不仅他个人的防寒手段达到极端,自己的坐骑和其他的眷属也是类似。
自然留里克的王公御用雪橇做得最离谱,那干脆是一座行走的帐篷,覆盖的大量皮革构成温暖的窝,多名妻妾与两个孩子陪着留里克这位公国最高贵的男人,一路之上都避免了风寒。
最后的寒暄到此结束,在数千民众的欢呼声中,雪橇队沿着沃尔霍夫冰河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