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衣替换岗哨,甲兵定时巡逻,白甲兵轮流值班。
入夜后,在战场上常见的混乱,白天里由于不时发生诸如一匹烈马跳出战阵之类的意外事件而产生出的骚动喧嚣,现在终于都平息下来了。疲倦的困意制服了骁勇善战的八旗武士和战马牛驴。
牲畜成排成行地站立着,间或用蹄子刨一下地上的土,或者发出一声短促的马嘶或驴叫;那些终于从头盔和铠甲里脱身出来的人,由于各自复归为不会彼此混淆的、有特征的自我而感到满足和舒畅,都已经在那里酣然入梦了。
惟有济尔哈朗没有这种轻松感。倞
他的帐篷位于镶蓝旗营地边缘,这也从某种意义上暗示了这位大汗的侄子在镶蓝旗被边缘的处境。
济尔哈朗睁着眼睛,整齐地穿着一身精良铠甲,他仰面躺下,头枕一把长刀,脑海浮想联翩,开始计划此战结束后的八旗局势。
大汗会给自己多分几个牛录?镶蓝旗能否分到汉人的炮手?嚣张跋扈的莽古尔泰会遭到打压吗?最重要的问题是,接下来攻打铁岭和开原,将由哪个贝勒率兵?
······
年轻甲剌额真的思绪如浑河河水,川流不息,不是朦胧入睡的人的那种闲逸飘忽的思绪,而是永远明确而清晰的思考。休憩片刻之后,他抽出一条胳臂,向上举起:他感到需要随便干点什么体力活,比如擦拭刀枪,或往铠甲片的接缝处上点油之类的事情,但是长刀已经明净锃亮了。
他这样枕戈待旦了半个时辰,忽然站起身来,门口站立的戈士哈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大眼睛,济尔哈朗瞪他一眼,手持长刀和盾牌走出帐篷,他穿过营地。
一顶顶牛毛毡圆锥形的帐篷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倞
他穿过一顶顶帐篷,走向营地的边缘,走到无人的偏僻处,登上光秃秃的山坡,抬头仰望西边天空,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入大地。
“按照汉人的说法,天下将有大乱,他们的皇帝快要死了吧。”
济尔哈朗站在山坡上憧憬黎明,天亮之后,他就可以带领自己的甲剌勇士,扫灭东路军,终结刘大刀“大明第一猛将”的传说。
想想还是很激动的。
黎明前的夜是最黑暗的,也是最静谧的,只有些无定型的影子无声地扇动翅膀,轻盈地翩翩飞舞,毫无定向地转来转去。
是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