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疯般的举动突然停下,只自言自语着:“花开过了…所以…该走了?”
长乘知道她是在和老白对话,也没多问,只是在旁隐隐的插了一句:“术后并发症…”
陆沐炎的脸色发青,汗还没彻底干透,浸湿的头发凌乱地贴着额头和面颊。眼眶里充满着血丝,那双眸子瞪得发狠,一言不发地扭过头,双唇紧紧地抿着,直直的盯着长乘,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长乘小心的掖着她的被子,慢慢的安慰着:
“送来的抢救资料里说…其实术后并发症这几天一直有,越来越严重,实在是耗尽了。”
他见陆沐炎的神情渐渐转悲,大概是听进去了,又继续道:“小炎,你不能自私地将每个人都强留在身边。一床的老爷子,说不定每天真的很难熬…”
陆沐炎听着,愣着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颤抖的声音,泛着丝丝的苦笑:“每天都很难熬么…是,是…他早就盼着花开了,每天都是花开、花开、花怎么还没开?开了,开了,花真的开了…爷爷那个放松的模样,如负释重的表情…我早该有所察觉…”
她顿时觉得锥心刺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疼。心脏处传来的痛一直连到手指间,疼的指尖微微的发麻,轻颤。从来不敢大哭的她一直是隐忍小心,即使是被打的再狠,也只是呜咽,小声啜泣。
此刻终于绷不住了,她嚎啕地大哭着,扯着嗓子,疯了似的怒吼:“可,可我连他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啊…!!”
心脏处传到指尖的疼痛愈来愈强烈,疼的她只能紧紧的攥着拳头,攥得发白。
她狼狈的喊着,倾诉着:“他会不会有想对我说的话?一定是有,一定是有!他的遗言是什么?临终前有护士在吗?他甚至都没有一个亲人,哪怕是熟悉的人在身边?他就这么的在那个小床上,躺着,看着头顶那个煞白的墙,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幕居然是这个吗?或者,他是侧躺着死去的吗?他要是侧躺着死去,我该怎么办啊…他是面对着窗外的吧?一定是,一定是!他会不会想再去看一眼广玉兰…?”
“他肯定是看着窗外,他是不是坐在轮椅上死的?就死在窗边的轮椅上,对吗?”
眼泪一趟接着一趟地往外涌着,她猛地坐了起来,惊得长乘忙的把她被子盖好。
她丝毫不管现在长乘干了什么,甚至都快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面上的表情逐渐狰狞,发了狠地坐着,瞪着床的正对面,目光冷冽如刀,口中怒音如雷,大吼着:“哪怕他死了!我没赶上他最后一面!行!那让我收拾他的遗体也行!以前她们都让我来做的!为什么!为什么如今!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王艳和刘敏!她们所有人!明知道我多么在乎阳爷爷,下午李娜娜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她明明有机会告诉我!她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甚至还和她聊天!她偏偏等我自己来发现!她们是故意的!她们!是故意的!!”
接着,她发狂地怒吼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又加重了。剧痛深的让她快喘不过气来,嗓音都开始变得喑哑,那个恨着的眸子渐渐转地绝望起来,苦笑着继续道:“人家都说,重要的人要离开,会有感应,会有感觉!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哈,哈,哈。话说回来了,老白啊老白,你不是也没有么?!你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轻扬起头,看着天花板,泪水从两边不断的淌:“我可是还记得呢…你和我说,你说记住这个感觉,这是重要之人死去的感觉。”
“可,当时!曾经!几年前!!我姥死了!我姥姥!也是我重要之人!那时,这个感觉你没记住吗?!为什么现在你才告诉我,你才记住这个感觉?!”
嗓音早已嘶哑,她怒地砸了下床,又转而紧紧的抓着,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的青筋一阵阵的涌着,她拽着床单,喊着:“白龙!你不是说你一直都在吗?!你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个感觉?!”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呜咽,沙哑:“他摔倒,他摔倒你都,都,你都,你都是知道的!”
“他死了!死了!他死了你怎么不知道!!”
长乘听着她的哭诉,任由她抒发着自己的情绪,可听到这里,却是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替老白说着话:“可能是医院气息太杂乱,一时分不清楚…小炎…这不是老白的错啊。”
她怒气冲天的矛头,又转向了长乘,满眼的怨恨,抖着、喊着:“是,是,如果你没有告诉我有老白,那我就不会对他抱有希望!”
“他明明给了我安心可靠的支撑,为什么他不能再厉害点?为什么!他不知道!”
这时,老白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压抑,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怜,颤抖着响起:
“因为你…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