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李璘微微点头,心中的天平来回摇摆,始终举棋不定。
只是杯中原本甘甜的美酒,似乎也变得苦涩起来。
假装无事发生,并不是真的无事发生。
“李太白,你怎么看?”
李璘看到平日里喜欢高谈阔论的李白,今日居然在席间一言不发,感觉很是奇怪。
“殿下,齐州有济水之利,又有黄河之险。
可乘海船前往渤海国贸易,用本地特产换取马匹,训练骑兵。还可以打造战船,从济州出发,坐海船直插幽州!再不济也可以攻打河北沿海州县。
与其在这里担忧入主长安的是圣人还是太子,与其考虑是发贺文还是发檄文,还不如厉兵秣马,强大自身啊!”
李白今日似乎喝多了酒,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只不过他这一番言辞,就好比方重勇前世那些希望学渣儿子高考考省状元一般,尽是些无用又正确的大道理。
韦子春是将李白引荐到永王府的,或者说是永王派他去招揽李白的人。他是李白的故交,二人私交极好,平时跟李白也能说得上话。
韦子春看到李白又在说些不切实际的话,于是耐心劝说道:“李太白啊,你醉了,莫要多言,莫要多言了。”
“某才没醉!”
李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忽然站起身,对身边的那些幕僚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只知道吃喝玩乐!难道不知道殿下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吗!竖子不足与谋!”
他气鼓鼓的转身离去,连个招呼都不跟永王打一下就走了。
好好一个闲散的宴席,结果被李白搞得如此不欢而散。李璘像是吃了一盘绿头苍蝇,感觉恶心的不行。
除了李白之外的其他幕僚,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殿下,李白对政务军务知之甚少,所言虽有几分道理,却无实施的条件。
请殿下不要怪罪他酒后多言,李太白还是心向殿下的。”
韦子春连忙帮李白打圆场说道,席间其他幕僚可就没他这么大度了,一个个都面带不屑之色。
李白这个人,平时确实不太会做人,除了写诗外,几乎看不到多少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李白做别人的下属,或者说当幕僚,对于他的上下级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本人也干得不开心。
韦子春已经不知道帮李白打过多少次圆场了,可是李白还是我行我素。
或许,这就是大诗人桀骜不羁的魅力所在吧。
身边人常常都这样想。
“张口就说跟渤海国贸易,还要买马。怎么贸易,怎么买,你说买人家就会卖么?渤海国依旧是大唐的藩属,并且明确拒绝与河北贼军往来,明摆着是不愿意介入大唐的内部纷争。
这样的国家,又怎么可能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支持殿下?
造船编练水军奇袭幽州就更离谱了。训练一支可以从容往来,披坚执锐的水军,哪怕今日就开始筹备,没有两年时间很难见效。
两年之后,谁还能保证天下局面会和今日一般?更别提占住了幽州还要能守住才行,到时候派谁去守幽州?谁又能守得住幽州?
李太白就是在刻舟求剑!愚不可及!”
刘巨鳞一脸无奈辩解道。
他以前在南方沿海州当过刺史,对海上贸易与水战颇有些心得,在军务上给李璘提过不少建议。他可不是韦子春,需要给李白留面子。
直接开炮将李白的方略贬得一文不值。
李白的方略,通俗点说,就是从胶东半岛出发,进入海河,再逆流而上直取幽州。
颇有点清末八国联军登陆塘沽,直取京师的味道。
而在唐代谋划这一招,太过超前了,可行性几乎为零。
只能说李白的战略跟他的诗篇一样,充满着浪漫的气息。
可是恋爱脑不能恋爱一生,浪漫也不能当饭吃。
这个战略实施起来,别说很难瞒过皇甫惟明,就算瞒过了,想突袭成功也是难如登天。
退一万步说,就算侥幸成功,补给从何而来,如何长期维持?
“唉,随他去吧。孤累了,你们慢慢吃。”
李璘意兴阑珊说道,站起身挥了挥衣袖,转身便出了府衙大堂。
都是这些破事,难道他不知道前进一步很难么?说这些有个屁用!
李璘此刻心中腻歪透顶!
他回到新建的所谓“王府”,刚刚进门,心腹高尚就面带忧色说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有件大事需要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