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李东生特意让陈厂长跑去自家院子给媳妇捎了句话:“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省城有事儿,一会儿你跟我媳妇说,别惦记。”
陈厂长点头应下,目送着李东生跳上车。
车一踩油门,溅起一地黄泥,离开了厂门口。
坐在车上,李东生一边听着小刘讲“省城最近下雨,道不好走,得多个心眼”,一边默默回想着即将签合同的细节。
他掏出笔,把关键点一一列在随身的小本子上:比如设备运费怎么算,安装调试要不要增值税,德国进口的机器质保期多长,这些都需要问清楚。
“李厂长,到了咱们镇,还得绕个十多里车路呢。”
小刘搭腔,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尴尬,“咱这破苏联吉姆车,车龄比我都大,发动机一会儿还得看看,别半路掉链子。哎,要是换辆崭新的呢——”
李东生抬眼瞅瞅他,笑着打趣:“新车?让你镇政府拨款给你换?想得美啊,老爷车能跑就成,能折腾出用十年的就是宝贝。”
“再说,这破车也算‘国际合作成果’,哪儿买得到这样的工业遗产?”
“嘿嘿,话是这么说,就是咱俩受苦嘛。”
小刘摸了摸后脑勺,话匣子刚打开,却听见老爷车发出“咣当”一声,好像一块铁墩子掉进了地缝。
二人一愣,车歪歪扭扭减速停下。
李东生心里咯噔一跳:“不会真掉链子了吧?”跳下车查看,果然右后轮胎瘪了,偏偏车里没备胎。
小刘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李厂长,这大冷天这荒郊野岭,咋办啊?”
李东生啧啧摇头,拍拍小刘肩膀,“等着,我带点工具找人来修,你留这里。”
“副厂长!这天寒地冻的,您……您哪行?”
小刘脸都急红了。
“别磨叽了!”李东生摆摆手,裹着大衣钻进风雪中。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飞浪服装厂里头,热闹得像过大年。
王建国站在一堆擦得光亮的玻璃展示柜前,得意得哼着小曲儿。
他身后的几名工人此刻忙碌着把一套套整齐熨好的中山装装进纸盒,每个纸盒上还贴着印有金字的标签:“飞浪精品——实用美观又耐穿!”
“老早就说了,我们飞浪就是效率高,”王建国拿起酒杯,晃了晃酒液,望向厂长,“听说红星那小破厂还卡在设备上没动静。哼,咱们已经把样衣送到公证处了,他们够呛能赶上咱们了吧?”
飞浪厂长笑得谄媚,忙奉承:“可不!王技术员您这次真是步步棋都走到了点子上。红星?就是个半吊子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