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又说：“不过幸好贝瑟姆死了，东外郊的冶铁厂腾了出来，倒是方便送葬班的主力部队躲藏。

“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为了帮帕奇普蒂拉从法朗克斯侧宫逃出来，让他们披着隐形薄纱混进狄城人的抗议现场捣乱，你手上的炸药已经全都送给他们了，那你今天早上，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把西南监狱炸掉的？”

“你不知道？”

她摊开双手：“拜托！教会也好，维也纳斯的雇佣兵也罢，几乎什么信息都没给我透露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们原来背后还有这么大一个计划！炸炸监狱、再给王廷的统治捣捣乱，我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别傻了，军火商！教会的计划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我可以告诉你，这将是个面面俱到、详实可靠的灭国版图，从布拉泽的主城、狄露威姆开始，一举拿下整个顶、咳咳咳、顶沼！”

格尼比纳眉飞色舞地宣扬教会的宏图大志，一时激动，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噗——呵哈、哈哈哈。”她没憋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提琴手拧紧了光秃秃的眉头。

“没什么，没什么，大师、我的意思是说，哇哦！拿下整个顶沼？很有想法嘛！哈哈哈……”教母双手插兜，摇晃着脑袋，用看待癔症患者的眼神前后打量他的秃头，嘲讽地质疑道，“但是从你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就像过家家？怪好笑的，哈哈哈！就算假设这是真的，呃……凭你的身体状况，还能抗到那时候？”

她半信半疑的神情如此生动，让格尼比纳想起了自己的最后一场演出，听众是兆沙的领主，他们嘴里嚼着食物，不屑、玩味、审视、喝倒彩，对他的音乐和他的琴声毫无敬重之心。也是他们，在那个演奏会之夜，往他的晚餐里掺入发霉的黑麦角，使他沦为如今这个模样，生不如死。

而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狂灾”如今的表现几乎和领主的那帮人如出一辙，以至于老头眼里立刻就冒出了火，他不满地咂咂嘴，仿佛在用表情谴责军火商有眼无珠。

在她的挑拨之下，又碍于目前只能等待援助，无事可做，提琴手左顾右盼，从幕布旁边搬来一张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卡拉米蒂和那具尸体面前，开始向“无知的盟友”仔细描述他们精妙绝伦的穿针引线：

“听好了，‘马戏团长’，你不该因为一个跟班死了，就对教会心存芥蒂，比起王廷，我们才是能做到更多的那一边。”他的声音喑哑又含糊，像极了两块老树皮彼此摩擦，让人听不进去，“贝瑟姆的死对我们是有价值的，早在去年七月份，教会通过他，短暂摆脱掉了‘死神’的追杀，有了他，我们的计划才能顺利开展。”

“是吗？我在听。”教母修了修义肢的手指甲。

老人白了她一眼：“首先是奥尔梅克的维也纳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终结’——《叵塞》第九章114节，主教深感祭品搜集的进度缓慢，便找到了我，他承诺实现我的愿望，允许我阅读《四十二禁咒》，而我，想到了一个活祭品最集中的地点。肉知论学派苦于缺乏帮手搜集素材，和教会的利益一致，我们就间接给他们找了群雇佣兵，靠着这群叛出布拉泽的老兵，跟驻扎在那儿的游骑兵搭上线。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炸得了那么大一所监狱吗？我告诉你，靠的就是这些游骑兵做人肉炸弹！”

“哇哦，这么带劲！然后呢？”她表现得兴趣盎然，即便对方说出的话颠三倒四。

“十一月份，有两个王廷的人跑进维也纳斯捣乱，因为他们，雇佣兵死的死伤的伤，否则，这会儿我们的进攻会更轻松。但幸好有你那座工厂当中转站……”他弓着腰喘了口气，“今年四月初，你给了我们几箱军火，十六日，我就到了狄城来，一个早就联系好的基建厅小子，把我带进法朗克斯侧宫，帕奇普蒂拉的侄子杀了他、取代了他。

“十七日，我见了沃森和朱莉安娜，确认准备工作……结果这两个没用的饭桶、把交给迪斯特什的草案弄反了！第二天就被、咳咳咳、就被撤职查办……二十五日，我就把沃森和朱莉安娜约了出来，把他们绑上了马车，一路开往北磁极圈的翁希特温泉岛，和那两个被骗去旅游的演员一道，成了‘仪式’的祭品。”说到这里，提琴手咯咯直笑，“当天晚上，他们的尸体就回了家，没人查得出真正死因！

“现在，离‘仪式’完成，就差一点了。很快，卡拉米蒂，等那群忙得焦头烂额的骑士发现异常，只听‘嘭’！东北侧城门被炸开，安息骑士的大军闪击克拉法琳宫广场，看着自己幸苦栽培的灵魂一个一个被屠杀、被吸走！他们就傻……咳咳咳咳、傻了！”

格尼比纳癫狂地手舞足蹈，咳个不停，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越听，教母的表情就越兴奋，到最后，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拍手叫好：“哈哈哈哈！老头、你不愧是大师，我现在完全信了，要是我，根本想不出这么好的点子！那伙人现在正跟自己兢兢业业维护的‘子民’们周旋呢，可没心思管我们的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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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着滑下肩头的大衣衣领，刻意把“子民”二字咬得阴阳怪气。

“唉，如果只有一个箱子，我们两个合力就能把里面的东西运走，就算把我这身新行头弄得不能再穿了，我也会帮你。”

驼背老头大口喘气，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呼吸的声音就好像一个老化的吹风筒，但即便这样，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也仍然铺满了幸福的笑容，为近在咫尺的大业而心醉神往。

“但是这儿正好有两大箱哑炮和火枪模型，谁叫我这么慷慨呢？太遗憾了。”教母冷不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