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母缓了口气,有些刻薄地打趣道。
商人听了,却逐渐收敛了笑容,把眼镜重新扶上鼻梁,小心翼翼地开口:
“是九个月前、七月初,狄露威姆东冶铁厂的员工纠纷案……”他迟疑片刻,补充道,“就是、贝瑟姆的案子。”
教母不回他,重新靠回了椅背上,兴致缺缺地耷拉下眼皮,翘着腿吸了口烟。
“他办事不干净,根本不入流。那事都过去多久了?自己把路走窄,别人怎么样也救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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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眼镜的商人连忙点头附和:“是、是,教母宽宏仁慈,贝瑟姆他是自食恶果!”
“只是……”商人犹豫地挠挠脸,冷不丁瞟了教母一眼,“贝瑟姆失踪,他的冶铁厂暗地里给教会运武器原料那档事,被执法厅查了个底掉,场子被查封、资产全被条子给冻了,我和另外几个股东,我们是工厂股票的大头,这四年里,起码投进去这个数。”
他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晃了晃,“啪”,拍了个巴掌。
“一转眼、全没啦!打水漂了!”
他对面,教母却仍然瞌着眼皮,无动于衷地吐出一个烟圈。
商人见状,也没说什么。他抿上嘴,低下头,眼珠在暗地里来回打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卡拉米蒂阁下,您仁义、宽宏大度,有魄力,敢拼敢闯,兄弟们一直都心甘情愿跟着您干。四年前,赌注公司的新型麻醉剂横空出世,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横扫市场,您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一本万利的生意……都让渡给了贝瑟姆那小子。
“他当时赚了一大笔钱,发现麻药有副作用风险,为了撇清关系,便马不停蹄地把公司又转让回您名下,可您却毫不在乎,继续重用他,把跟教会有关的肥差全交给他做。”
卡拉米蒂又吸了一口雪茄,几块烟灰掉在她脚边。
“可这我们毫无怨言,包括今天把钱全都砸在他的工厂里,也毫无怨言,因为我们尊敬和信赖你,教母,我们捧你的场,这才肯在麻醉剂出问题以后,资助那小子,当他冶铁厂的股东。”他挠挠头,挤眉弄眼,“只是这损失……这损失实在太大了呀。”
商人说完,便泄气一般闭上了嘴,空气里只剩下烟草燃烧的滋滋声。
“你当初……投了多少?”教母转转颈椎,突然想了起来,“一个点,是吧?”
商人默认了。
“你如今赚到了多少?五十个、还是六十个?”
他推推眼镜,拱拱鼻子:“五十。”
教母点点头,顿了两秒,用手比划道:“进去了五十个,二十个给执法厅长,三个给那三个副官分一分,剩下的转到画廊洗一圈。”
此言一出,商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二十个?这……把一半都给那死条子?那钱可都是他们查的,进他们口袋比我自己亏钱都难受!”他一拍大腿。
卡拉米蒂摆摆手,笑呵呵地打断他:“别着急,再好好想想。”
“……”
商人沉默了,而后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平日里总说官商勾结、官商勾结的,他原先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还是太把眼前的利益当回事。
随后,他弓着腰,两步走上前,伸手拨开烟雾,捧起教母肢体残缺的手,单膝跪地,在手背的金属戒环上轻轻一啄,以示臣服。
“行了,我一会还有客人。早点回去吧,代我告诉你女儿,随时欢迎她来吃我做的派。”
她朝着门口一挥手,侍者便推开了门,两个一身黑的保镖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站在商人身后。他见这阵仗,便识趣地起了身,对教母再三感谢,扶着眼镜,麻利地溜了出去,差点与几个披黑斗篷的人撞在一起。
(现在)
“咳、咳咳……”
穿黑斗篷的客人驼着背,轻咳了几声,安静地站在原地。教母夹着燃到一半的卷烟,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说话,便慢慢悠悠地先开了口:
“说吧,教会托你们来取铁矿,还是人?昨天晚上邻街的帮派清理门户,刚好打死了三个,新鲜。”
“咳咳……不是为这件事。”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负责跟我们接头的手下,那个蒙恩者,贝瑟姆,已经联系不上很久、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驼背的客人又开始连连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