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站住脚,笑嘻嘻的看二人斗嘴,不阻止,也不劝和。

于家姨母愕然,忍不住大喊:“什么你们苏家?你算苏家的什么东西?”

苏仲卿从里面出来,走到月洞门边,刚好听到这句话,不悦:“三姨母,您怎么了?母亲在屋里等您呢,您快进去吧。”

于家三姨母:“卿哥儿,姨母我为你母亲抱不平,替你母亲说她几句,你看看她轻狂的,眼里哪有长辈。”

苏陌看着苏仲卿,神情淡淡的,连招呼都不想打。

按照京都习俗,新妇进门未过百日,是不出席婚宴的,所以,苏仲卿的新婚妻子孟少怡今日回避, 他本人出来待客。

苏仲卿听闻之前在城门口的杨记酒楼苏离陌曾当着众人的面奚落孟少怡,便一直对二妹有点怨气,今日看到二妹对他如此冷淡,心中微怒,但今日大妹出嫁,这里又有长辈,总不能当着长辈的面教训她,皱皱眉,对苏陌说:“快进去吧,母亲和瑶玉都在等你呢。”

苏陌嗤笑一声,不等于家姨母和二婶说什么,从苏仲卿身边侧身而过,径直进了揽月阁。

于家三姨母指着苏离陌的背影,气的很:“你看!你看!你看她那轻狂样儿,不就嫁了个不会动的活死人吗?张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三姨母!”苏仲卿冷喝。

于家三姨母回头看到苏仲卿动了怒,讪讪的用帕子掩了嘴。

苏仲卿是苏家长子,说话自然有分量:“以后这种话,姨母就不要说了,没的让人听到,以为您对太后赐婚不满意。”

于家三姨母这才想起,这个养女嫁给那个活死人冲喜,可是太后赐婚的!

她尴尬的都不敢看苏仲卿, 扶着丫鬟往里走。

苏仲卿看着于家的亲戚,心里觉得难受。

舅舅于宽被下狱至今还没有判决,于家人如今几乎天天来苏家, 一面让母亲出头去营救舅舅,另一面,赤裸裸的打秋风,还是理直气壮的打秋风!

这些年,母亲明里暗里贴补了于家多少银子?父亲不知道,苏仲卿还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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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这方面也算是精明了少许,每次娘家人从她这里划拉好处,她割肉后都要告诉儿子,好让儿子知道,这些人将来若是有用只管用,因为他们都欠着咱们呢!

可惜,于家人只觉得应该,哪里会承于氏的情?

这段时间,苏仲卿可算是感受到了什么是世道人心。

他避开父亲的外书房, 去了旁边院子的小书房。

小书房里,二弟三弟都躲在这里,他们手里私房有限,尽管已经倾尽所有,苏瑶玉依然觉得嫁妆寒酸,俩人被苏瑶玉追着要,妹妹大喜的日子,两个哥哥狼狈的躲在外院小书房。

二弟苏仲源:“二哥,大妹真是不应该,八十八抬嫁妆,还不满意?当时二妹,可只有六十六抬呢!”

老三苏仲礼:“就是,瑶玉她忒不知足。”

苏仲卿进屋叹道:“瑶玉受了十几年的苦,最怕缺吃少穿,在意银钱也是难免的。”

老三委屈:“我又不是不给,我是没有!我拿不出来!”

两个哥哥都沉默了,谁不是呢?

真不是不给,真是原本就没有多少私房,掏空了大妹也不满意,那就没办法了。

老二看大哥脸色,试着问:“大哥你还会回翰林院做侍讲吗?”

苏仲卿眉毛缩的更紧:“暂时不会。”

“父亲都已经丁忧了,大哥你又不用丁忧,怎么还能丢了差事呢?”那么露脸的差事,给皇上侍讲啊。

苏仲卿:“家中有白事,在圣上面前,总要避讳些。”

老太君去世后,父亲苏同庆丁忧回家,卸任了吏部尚书之职,苏仲卿则是去了太仆寺管理皇家车马 。

苏家,从炙手可热,到如今人人侧目,苏仲卿感到莫名的郁闷!

揽月阁那边,苏陌进院时,看到院子里收拾的比外面更加喜庆,竟是根本不管是不是在百日孝期内,大红的灯笼在廊檐下一个挨着一个挂了长长的一排,院子里树上披着红绸,所有的门上、窗上都贴着红色的窗花,门帘也换成了轻纱大红,廊柱也用大红纸包着,苏陌觉得心中一阵刺痛,随即,便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来揽月阁的人,都是苏瑶玉的小姊妹,其中有对苏离陌很熟悉的苏群玉和苏念玉,有父亲下狱,她本人被于氏接过来的于绵绵,还有平日里跟着苏瑶玉身边玩耍的一些贵女,苏陌发现,她穿过来后,凡是和她没有发生过冲突的贵女,她都几乎毫无印象,这就尴尬了,索性,她干脆冷着一张脸,和谁都不打招呼,径直进了苏瑶玉的闺房。

苏瑶玉穿着大红的 嫁衣,嫁衣上绣着繁复的牡丹图案,牡丹花蕊里,掺着金丝银线,苏瑶玉看到苏陌进来,下意识挺了挺胸口,身上金银线流光幻影,尽显雍容华贵。

更加华贵的,是头上的花冠:满满的镶嵌着红绿宝石,额头和两耳边,垂着密密的金银丝串着的红玉髓珠子,轻轻晃动,挡着苏瑶玉额头和上面半张脸。

苏瑶玉看到苏陌,冷笑:“你还有脸来?听说你这个灾星去了百花坊几次,百花坊便被封了,苏离陌,我再不会说错,你不仅是个白眼狼,你还妥妥是个灾星!”

苏陌轻笑:“是啊,我是个灾星,大姐姐,您说,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若是我这个灾星不小心身子一歪,踩坏了你的喜服,或者碰掉了你的玉冠,你这辈子是不是就会倒霉到死?说不定, 后半生霉运缠身,孤苦无依,一生一世,永远都不会知晓幸福,是个什么状态!”

说着,她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要去踩苏瑶玉的喜服。

这话说的,真是太难听了!

听到她说话的人,看到她往前走,都赶紧避开,怕碰到她惹了晦气。

屋里的人原本在窃窃私语,此刻都住了嘴,不知道这位怎么会在新娘子的闺房里,说这么难听的话,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她们错过了什么?

苏瑶玉果然大怒,苏陌轻轻撇撇嘴,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苏瑶玉!

苏瑶玉就这段位,原身是怎么被折磨的不想活的?

苏瑶玉的脾气是属炮仗的,一句话不顺心,立刻发飙:“苏离陌!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

旁边的一个少妇赶紧上来拉着苏瑶玉,劝慰:“瑶玉!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何苦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发脾气?”

苏陌眼珠子盯着这会说话的人:“您又是哪一位?嗯,您穿的好看,一看就是能上台面的,比我大姐姐还好看,依我说,这一屋子的小姐,属您最好看,打扮的也最好,嗯,请问,您哪位啊?”

一屋子的贵女,包括苏瑶玉,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这位再怎么样,也明白苏陌话里不是好意,沉了脸:“我是于家的人,按辈分,你该唤我小姨。”

苏陌皱眉:“于家的小姨?我刚、才见过于家姨母,您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于家小姨?恕我孤陋寡闻,我竟从来没有听说过。”

旁边于绵绵自认为得到了一个极好的出头的机会,她是想嫁给苏家二公子的, 自认为是为苏离陌解了围,是有做人嫂子的大度和气派:“离陌,这位是咱们于家小姑姑, 她母亲是你继外祖母。”

苏陌沉着脸,捋了捋: 于绵绵的小姑姑,那就是于宽和于氏的小妹妹,也就是那位于知府在梁州时纳的那位如夫人的女儿?好拐弯啊!

娘的,既然来了,那就和光同尘,今日就一同享用大礼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