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苍白着脸,这种苍白是他即使戴着人皮面具也无法隐藏的苍白。他的双唇颤抖,那双眸中承载的一汪水波也在颤抖不止,似是自心底深处荡出一波又一波巨浪滔天。
即使是傅又亦也能看出来,他很受打击。
陆南星恍惚地看着沈缪那双熟悉的双眸,迷茫地想:老师怎么会说这种话?
是啊,沈缪怎么能说这种这么伤他心的话呢?——为什么不能?
陆南星他们四人应当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沈缪能不能对他们说这种话的人了。
被囚禁数十载不见天日,日日活在他们的监视下——是个人都要被逼疯。
但沈缪没有疯。
他甚至依旧保持着温和的性格——于是陆南星认为他不会对自己说重话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无论如何,他们是他的徒弟。
无论如何,只要自己服软与撒娇,表现出自己对老师的依恋,老师就不会彻底抛下自己。
陆南星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潜意识中的想法是有多么的愚蠢与不可思议。
因为沈缪的纵容,所以,他如今格外不能接受沈缪的狠拒。
沈缪确实很纵容这些小辈。
云简凝视着老师微敛下的目光,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的唇边浅浅勾起一个转瞬即逝并不明显的笑容,目光也柔和了些,冰雪初融莫过如此。
使依旧站在陆南星身后面无表情却摸不到头脑的傅又亦看得一愣。
云简心想,这次和老师一起出门走一遭很不错,虽然过程坎坷了一些,烦人的人与事情也不少,但至少眼下,老师的“脱敏”疗程进行得非常顺利。
甚至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期。
竟使云简难得生出了些积极的情绪。
在陆南星苍白着脸说了句“那么……老师再见”便如同游魂般离开这里后,云简淡淡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黑沉如井的眸中冷戾之色并无减弱。
她半阖下眼皮,对老师道了句“我接个电话”,在老师微笑点头后她又瞥了傅又亦一眼,并不指望对方能读懂自己的眼色,于是开口道:“跟好老师。”
清冽的嗓音此刻又恢复了平淡与往日那股若有若无的恹恹感。
说完,对两人垂眸点点头,便单手插兜缓慢地走开了。
她的步履不疾不徐,身姿清贵,冷冷清清地到了窗台处,便掏出手机贴到耳边,眸光投向窗外,唇齿一张一合,似是与人交谈,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而听了她的话的傅又亦还真就乖乖地站到了沈缪的身后,以示自己在“跟着”沈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