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我想你一定很忙,所以你只看前三个字就好。
在极北苦寒之地,坚冰之下数百上千丈,有玉生寒,名为寒玉,静心火自清之效,是修炼内功的最佳辅助工具,却也极为罕见,就算是雪山天池内门弟子,也只有对宗门做出贡献,才能受赏,往往也只是鸽子蛋这般大小。
而这世间唯雪山天池独此一家的寒玉,竟在小小武昌也有一块,恰在城主府中,至于出处,说是巫行云当年嫁妆倒是贴切。
“虽体内真气已被控制,还是劳烦巫姐姐借寒玉一用,一方面这寒玉能加快修炼速度,事半功倍,另一方面,这极寒之物,倒是对他体内的至阳的真气有益无害。”白妙音轻抚章玄额头,确定只是昏睡而无大碍后说道。
“自然。”巫行云做事做人极符北方人性情,爽快答应,快意恩仇,“治病向来都是刻不容缓,恰我也要回城,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至于城外……我知你不素来喜抛头露面,又恐独占功劳不合适,但这次,你出面比我合适,别忘了,你也是冒险者。”
巫行云轻揉白妙音额头细声说道,几天相处,她早将这位善良的姑娘,当作妹妹,白妙音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自古,冒险公会与城主府就是武昌的父母官,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城内找城主府,城外冒险公会,千年如此,男人如此,女人已如此。
将章玄扶上马,坚信城内最安全的陵光,恬不知耻的表示同路,搭个便车,对此,巫行云也未阻止,白妙音看着远去三人,轻抚伴自己一路白马鬃毛。
则两马非凡马,是自己师叔,世人眼中诗词歌赋、奇门遁甲无所不会、无所不通的桃花仙,学了三日相马,一壶酒从一马贩换来的。
说是马,却有駮的血脉,音如鼓,食虎豹,可御兵,有日行千里,腾云驾雾之能,高贵的神兽血脉,再加上师叔宝贝般用黄精灵酒供着,心高气傲到极点,实力不济的普通人碰都不能碰,何况是沦为其他兽禽的坐骑。
可偏偏是这般难伺候的主,看到陵光时却显得老实巴交,见陵光小短腿上马困难,弯腰单膝跪地,谦卑谄媚的模样,要是师叔见了,一定大骂自己这些年的酒算是喂狗了,不过……倒是越来越像真的了,对吧,白妙音轻轻拍了拍白马,白马微鸣,似乎回应。
白妙音微微一笑,罢了,先做正事吧,起身上马,腾云踏空,白衣白马入武昌……
李千尘轻轻合上手中怀表,身后华丽精美的钟表也随之消失,同一刻,白妙音出永恒森林,与元圣两时之约结束,三件息息相关又毫不相干的事,分秒不差,时间的伟力,此刻,皆牢牢握在一人手中。
“难怪从云那秃驴愿意将佛门流传千年的秘法使命,托付给你个外人,换作是我,若是妖族出了你这般人物,不管是敌是友,都会倾囊相授,就算最后落得个千刀万剐、道死魂消,也算死得其所了吧。”元圣眯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千尘收好怀表、起身离开的动作顿了顿,沉默许久后,轻声说道:“小心你身边的人。”
再然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施展缩地成寸,李千尘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偌大的妖王洞府,现在只剩一人,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元圣卸下全身气力,靠在王座上,闭目养神,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稍微放下点重担,却也不敢收起震慑群妖的妖气,仔细揣摩李千尘的话。
身边的人吗?只是一面,你便能看透的东西,自己还没老糊涂到现在一无所知,有些人在想要什么,想怎么做,心知肚明,只是…妖族已经禁不起折腾,更禁不起内部可笑的自相残杀。
如果是其他人对自己的警告,千年都过去了,元圣有何为惧,但李千尘的话他不得不多想一点,掌握时间的人,有看透过去未来的智慧,看的比任何人都远,甚至能比天更早知道一切,改变一切,这样的人,天道不喜,天理难容,结局往往极惨,当年从云就是如此,天不容他,世间哪有他的容身之处。
“李家的人,还是这般让人头疼。”元圣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叹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没到山穷水尽、图穷匕见的地步,到底是我欠你、欠整个妖族的,拿命还也没什么,就是怕……元圣苦笑,不能死得其所了。
妖王元圣,对一切都是穷凶极恶,暇眦必报,唯独对自己的同胞,对妖族,宽容到极点,当然,这也为后续妖族浩劫埋下巨大隐患,不知弥留之际,他有没有后悔没听李千尘忠告,杀伐果断些……
白妙音白衣白马,站在白云间,抬头看是青天,低头望是地狱,人间地狱,到底死了多少人,又是多少人死在发了疯的自己人手中,很多,多到白妙音只看一眼,眼里便充盈的泪光,花精灵不知何时坐在她肩头,精灵是世间一等一的害羞胆小,见不得血,一直用小手捂着小脸,更见不得泪,手轻拍白妙音的脸,呜呜声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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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离开药王谷,师傅送我‘治之无名,使之无形,至功之成’十二字来勉励我何为医,我终归还是辜负了她,到现在,也只在第一层,却也因如此,不少人还以为我医术高明。”说着白妙音强忍将泪水吞回眼眶,笑在她脸顿时舒展开来,轻轻用手指戳花精灵如棉花般柔软的脸,说道:“不过没关系,就算我医术浅薄,无法救所有人,但能救人,救更多人,我啊,就已经很开心了,你呢?也一样吧?”
花精灵同样在笑,小鸡啄米般点头,白妙音笑得更胜,就像春风荡过清泉,眉宇间只剩温柔。
一颗其貌不扬的药丸捏在手中,精灵的语言如歌声般响起,二人共同吟唱,花精灵挥舞翅膀,飘飘然而过之出,是一朵朵白莲,一片片乌云,白妙音轻轻抬手,将“希望”托的很高,落的很低,她能将异花灵草浓缩成一滴精华,同样也能将一粒药丸洒向整片大地,听,起风了,看,下雨了,平息战争怒火的大雨,在呼啸风中…悄然落下。
刘志深,一个名字都是用起名软件一秒起好的小龙套,却是冒险公会真正的老人,二十一年,三朝元老,见证冒险公会三代更替,目睹武昌一次次化险为夷,而这次也是他经历过最为凶险的一次,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本以为皆大欢喜,昔日同僚却像发了疯般,无征兆的冲向自己,双目红的可怕,眼里看不到半点理智,若不是靠多年练就的警觉,他一出手,或许自己就倒下了。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却还是受了不小的伤,新伤加旧伤,自己已然没有一战之力,只能靠在迂回且战且退,情况很糟。
更糟的是,没有后援,面对敌人的不是他,而是整个冒险公会,无人幸免,每人都面对一个或更多的对手,却不是所有人都与他一般幸运,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死神手中名为死亡的镰刀,就像荡荡秋风下收割麦穗,无情掠夺一批又一批生命。
这次,刘志深真的有些累了,不知砍了多少刀,又被砍了多少刀,不过…自己还活着,那就已经算够本了,况且,或许会死,但我们同样会赢,已经赢了的赢。
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黑色的泥潭无声无息的将一个个人拉下,怪盗小姐吗?刘志深笑了,如释重负,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林月身份的人,林夕林月,白昼与黑夜,开始与结束,到底是兄妹,自是不会做抛弃同伴的事,她在这,也就说明那个怪物败了,甚至死了,是章玄,是他们赢了。
至于怎么赢,不重要,二十多年,他在这片土地,见证太多奇迹,所以…这是敌人最后的挣扎吗?黔驴技穷罢了,战到最后一刻吧,刘志深握剑的手愈发用力,眼神坚定的……倒下。
怎么会?一阵嘲笑声很是刺耳,就像猴子般尖锐,也的确是只猴子,三眼魔猴,世间最狡猾的魔兽,不擅战斗,却擅偷袭。
刘志深重重倒地,感受着冰冷的地面,热淌的血,自己到底是老了,一有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得意洋洋,竟忘了,战争,往往不是殊死搏斗时最危险,很多人都死在一个“大局已定”上,奄奄一息的老虎,尖牙利爪依旧能伤人,也能…杀人,三眼魔猴不断啃食他的身体,刘志深的眼里写满不甘。
一滴水划过脸颊,悔恨的泪水?溅一脸的血水?都不是,它来着更高的地方,从天空而去,下雨了,而且,很舒服,刘志深看着手腕上落下的雨水,竟化为洁白无瑕的白莲,娇滴滴的,含苞待放。
他能看到,皑皑白骨、触目惊心的伤痕正在缓缓愈合,就像清风拂过,暖洋洋的,哪有半点血与疼,唯有盛开的莲花,映日荷花别样红,红的似火,生命之火,重新燃起,生生不息。
夏天真的到了,尸骸累累的大地,如城主府邸般,如九年前般,开满园莲花,香远益清,刘志深热泪盈眶,不懂,他这个老兵现在的心情,那些当了几年冒险者、乳臭未干的小鬼是不会懂的,有些人成为冒险者,拼尽命去守护,为世人带去希望,而有的人,本身就是希望,武昌每个人眼中的……最后的希望。
涓涓细雨从天穹落下,真乃救世之良药,疯狂的人们,放下武器,褪去猩红的眼眸,呆站在原地,抬头望天,悠悠歌声在云间而来,真乃世间第一妙音,如枕边母亲唱的安眠曲,嗜血的魔兽,收起獠牙利爪,沉沉睡去,整片战场,随着歌声雨声,只剩和平安详。
雨停风轻,拨云见日,一袭白衣白马,白妙音缓缓落下,步步生莲,她在笑,给平平无奇的脸上添几分风流,她的笑总是能感染所有人,大家都在笑,眼眶红红的,这次,真的都结束了,荣耀、胜利再次属于他们,属于…武昌。
武昌有美人,三分化为月光的林月,面若冰霜、清扬婉兮的穆清寒,人间有四季,一季一绝色的巫行云,她们美的动人,美到倾国,却不能倾城,至少在武昌,一顾倾人城的只有白妙音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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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美,不是粉红骷髅,只看皮囊,她的美是无私的,直击心灵的美,九年前,瘟疫肆虐这片土地,十室九空,多少人没有熬过寒冬酷暑,是她,独自一人,在简陋的棚屋,将这来自世间最古老凶险的病毒注入自己体内,用生命在打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为此,她失去了很多,包括她最珍重的药王谷传人身份。
可当看到一个个自己亲手从病魔手中救下的病人,看到他们重获新生,与家人相拥而泣,她笑了,笑得很美,真的很美,美到武昌所有人眼中都记住这个微笑,这份代表希望、赋予新生的美,美到当时还未失去光明的苏叶,只看一眼,就无可救药的爱上这位傻姑娘,九年前如此,九年后,依旧如此。
白妙音足尖轻点落地,人很多,她还是能第一眼找到苏叶的位置,这位会长大人,脸庞精致到让她这女子都有些嫉妒,此刻却灰头土脸,视若生命的绿绮七弦尽断,些许狼狈,不过万幸,并无大碍。
“还是这么美,妙妙,你这样我很有压力的。”苏叶笑道相迎,手轻轻掐着白妙音的脸,叹了口气气说道:“好像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还是说老妖婆又难为你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师傅。”白妙音小手熟练往苏叶腰间一伸,悄悄掐上一记,笨嘴笨舌的她,说可能这辈子也说不过苏叶,但她有特权,能动手。
苏叶疼的龇牙咧嘴,疼的双手合十,连连求饶才放手,白妙音这才作罢,同样仔细端详眼前男人,片刻后,得出结论,嫣然一笑,“你也瘦了不少,看来最近有好好工作嘛。”
“哈哈,那当然,不是我吹,你走后,我可以说每天三点睡四点起,办公室里泡枸杞,冒险公会也在我的带领,那是锣鼓喧天,鞭炮……”苏叶不禁夸,正欲嘚瑟一番,感受到来自伊绪鄙视的目光,与白妙音似笑非笑,你接着吹,看我会不会信一个字的眼神,尴尬的挠挠头,说道:“好吧,偶尔也会放松放松,一个星期也就六天没在工作,比起以前的七天,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苏叶骄傲的抬起头,可很快耷拉着脑袋,脸上写满疲倦,轻轻将白妙音搂在怀里,就像当年一样,感受彼此的温度,眼里也只有彼此,“这几天,我真的很努力,却还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大家失望,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还好,有大家,有你,谢谢你,总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的我身边,还有,妙妙,我真的真的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
“油嘴滑舌。”白妙音的脸绯红一片,小声嘀咕道,时至今日,她总能想起师傅当初的叮嘱,花言巧语的男人最不可信,师傅从未错过,但这次,她错了,大错特错。
“我也想你。”白妙音脸更是羞红,她终究学不来苏叶的厚脸皮,声音很轻,万幸是贴着耳朵说的,离得这么近应该能听清,可惜,睡着的苏叶,什么也没听见。
苏叶太累了,他就像一根弦,时刻紧绷着,直到此刻才松开,或许,只有在彼此怀里,他们的灵魂和身体才会逐渐安稳,才能平静的睡去,苏叶的嘴角带着宠溺的笑容,他似乎做了个好梦。
“真是,这么多人看着呢。”白妙音跺着脚,脸像烧开的水,烫到冒泡,想一把推开,却有些不舍,感受心爱之人的呼吸心跳,淡淡体香、温暖有力的拥抱,让人忍不住贪恋,就算是白妙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有点馋他身子,一见钟情,秀色可餐,男女皆如此。
伊绪扶扶眼镜,冰冷的眼神劝退多少吃瓜群众,脸上却抑不住一副姨母笑,磕到了磕到了,不枉自己待在苏叶身旁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苏白CP,yyds。
苏叶睡去,只是累了,他会醒来,继续带着冒险公会走剩下的路,而有人睡去,闭上双眼,或许再也不会睁开。
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历劫后余生,更多人,将生命与血洒在生他养他热爱一辈子的土地。
再次,一如既往的打扫战场,没有第一次的喜悦,对失去战斗力的魔兽,背叛武昌的冒险者,所有人选择放下手中的武器,原谅他们,哪怕只是暂时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厌倦战争杀戮,又或者是他们和自己一样,失去太多,又不想再失去更多朋友…或敌人。
智远和尚与安道最不对付,一个是历经苦难也要普渡众生的苦行僧,一个是吃喝嫖赌可谓五毒俱全的假和尚,在智远眼中,安道的存在,什么酒肉穿肠,佛在心中的强词夺理,就是对佛的侮辱,可当安道真的圆寂的时候,他才明白,安道离佛,比他更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