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杨德祖的歇斯底里,苏叶要平静的多,轻轻摇头,“不,你错了,他们的牺牲是为了冒险者的荣誉,为了家人好好活着,也是为了这片深爱他们的土地,自己选择的路,又怎么会没有意义,而你口中的牺牲,又有谁是心甘情愿,现在的你,妄图让魔兽自相残杀,牺牲无辜者生命的你,将自己想法强加于别人的你,又和你口中,那个将你当作刺杀林夕弃子,随意改变你人生的人,有什么区别?”
杨德祖有一万个理由反驳,但此刻他无法反驳,是啊,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人总是再不经意间忘了自己的初心,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杨德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一件对的事,所以他背叛千人千面,因为他从未给过自己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背叛林夕,因为梦想还是当初的梦想,梦想没错,是站在梦想对立面的林夕变了,所以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武昌为敌,因为自己在做一件对的事啊,可……
“错了,我错了,林夕也错了,这样的活着是错的,我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杨德祖喃喃自语,大梦一场,似疯似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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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比想象中脆弱,崩溃往往在一瞬间,一直爱的人离开,一直努力的事失败,一直以来的信念理想……支离破碎。
曾经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老人儿时的梦想是征服世界上最高的山,可生活劳碌让他直至暮年也未能如愿,一天夜里,他忽然想起儿时的梦想,辗转难眠,第二天,放下一切,告别家人朋友,独自一人踏上征程,艰难险阻,最后他终于看到这世间最高处的风景,心满意足的下山。
沿途的宾馆,他遇到和他有同样理想的一对年轻男女,与他们聊到很投机,当年轻人表达对他的崇拜,五六十岁依旧能勇登高峰时,老人哈哈一笑,年轻人不解,一问才知,老人已经八十有六了,二人皆震惊,因为老人虽脸上历经沧桑,却红光满面,头发也只有两鬓斑白,实在不像八十六岁的人,到了第二天,这对年轻人打算与老人告别,顺便再问问登山时要注意的事,可打开老人房间那一刻,他们惊呆了。
昨天还生龙活虎的老人,已经没了气息,更诡异的是,他的头发全部变得花白,身体干瘪的如同骷髅,而这一切不过是一晚上的变化,这件事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各种手段都用了,也无法科学的解释这事,后有人猜测,是因为老人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放下多年的执念,让他一夜之间失去活下去的理由与意志,梦想真的能支撑起一个人活着。
苏叶能感受到,失去梦想的杨德祖,身体的颜色越来越淡,正在逐步崩塌,他的结局将是变成一抹黄土,作为千人千面化身的他,就连入土为安的资格也没有。
苏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错了,结束兽潮的梦想没错,林夕的初心没错,错就错在,你太想去实现梦想了,甚至把它变成了一个执念,如果放下,你的人生或许能看到其他的风景。”
“放下吗?”杨德祖眼神空洞,嘴唇微微张开,声音沙哑,“不,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是它让我活成了自己,活的像个人,如果放下,我又会一无所有,浑浑噩噩的活着,活成那人手中的傀儡。”
苏叶直勾勾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白痴吗?你就是你,人怎么可以因为失去梦想而不是自己呢?”
“梦想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全部,人这一生,总有比梦想要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人从来不是为了一件事而活着,当初的林夕,也不是一定让你去结束兽潮,他希望的,是你在为梦想努力的这个过程中的收获啊,白痴,好好想想他说的话啊。”苏叶的话如醍醐灌顶般。
他说的话?杨德祖耳边开始回荡,记忆犹新,毕竟是自己坚持一辈子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忘记,“武昌越来越好,人们安居乐业,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包子,还有,不再为兽潮苦恼,不再因魔兽失去家人,另外……多笑笑。”
杨德祖一直以为让武昌不再为兽潮苦恼,不再因魔兽失去家人是林夕的期盼,也是自己不惜一切要做的,但其实,多笑笑才是林夕告诉自己,一个人应该活成的样子。
这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无法实现儿时的梦想,但有百分之百的人生命中的精彩离不开曾经为梦想做出的努力,就算无法结束兽潮又如何?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过,一起欢笑过,就算活着过吧,梦想不一定要实现,人生知足者……常乐。
苏叶说他与杨德祖很像,的确很像,他也曾与杨德祖一般,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他也曾问过林夕同样的问题,得到差不多的答案,但他却没有成为像杨德祖这般偏激的人,很庆幸,他的生命中遇到了一个傻姑娘。
那一夜之后,苏叶背着白妙音走在铺满桃花的小路,苏叶貌比桃花,还有艳上三分,落英缤纷下,画面却并不唯美而是凄凉,因为白妙音背上的血痕浸透了白衣,颜色比桃花还有深上三分。
苏叶边走边骂,“老妖婆,自家闺女下这般狠手,你不心疼我还心疼,不就是用我试药嘛,老子乐意,用得着这般大发雷霆,还逐出师门,这傻丫头,也不知道哭一哭服服软,求求情,一声不吭的,与自己待了这么久,小爷这伶牙俐齿半点也没学去。”
“不许你骂师傅”,白妙音脸白的像白纸般,听到苏叶骂骂咧咧,还是有虚弱到极点的声音说道。
“别叫师傅了,你已经被药王谷除名了,和我一样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不过我是自愿的,你嘛……啧啧,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咯。”苏叶决定帮白妙音认清现实。
“一天是师傅一辈子就是师傅,不管怎么样,不许你说师傅坏话。”白妙音真的没有力气抬手,只能用牙咬在苏叶肩上,让他长长记性,自己的师傅,谁也骂不得。
“我去,你属狗的吗?我不骂了还不行吗?白大小姐,白神医,收了你的神通吧。”苏叶苦着脸,他就很会求饶,嬉戏打闹一番,回去的路好像没这么长了。
“喂,你后悔吗?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惨。”苏叶忽然问道,他的心里还是很内疚的,不然也不会一同来药王谷求情,“要我说你就该按我说的那般,就说是我胁迫你的,反正我没脸没皮,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们药王谷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说,你要是真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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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后悔。”白妙音轻轻靠在苏叶肩上,说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励志要成为和师傅一样的人,这是我的梦想,为此我每天比别人早起一小时,晚睡一小时,就是为了早点成为师傅那般的人。”
“呵呵,我们果然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极端啊。我这辈子也不想成为我师傅那样古板、天天之乎者也的人。”苏叶呵呵一笑说道。
“噗呲。”白妙音听到苏叶这般评价他师傅,也不禁一笑,接着叹了口气说道:“我呢,曾经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将为了这个目标活着,如果成为不了师傅那样的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叶脑补一下白妙音成为她师傅的模样,不寒而栗,好好的姑娘,丑是丑了点,但也不至于这般想不开吧,这不是青蛙往火坑里跳,孤寡孤寡的叫嘛。
但转念一想,白妙音果然还是后悔,如果一走了之,她好像这也无法成为她师傅那样的人,而且不会寻短见啊,苏叶有些心疼这个傻姑娘,但除了心疼好像还有些说不出的情感,内心五味杂陈。
苏叶的步伐越发沉重,白妙音也看出来,笑了笑,“想什么呢你,我是的是曾经,曾经啊,现在嘛,我忽然觉得不成为师傅也挺好的,毕竟,师傅有师傅的原则,如果是她,一定不会做和我一样的事,犯和我一样的错,到时候,会死人的,很多很多人的。”
白妙音真的不后悔,救人有什么好后悔的,而且……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算是这张平凡的脸一大亮点了,苏叶没见过天使,但好像见过天使的笑,就在今天。
“所以你也别内疚了,现在的我,只想做自己,留在武昌,救更多的人。”白妙音抬起头,对新的生活充满向往。
苏叶微微一愣,随后有些脸红,嗯,一定是累的,狡辩道:“谁内疚了,你爱咋咋地,关我什么事,我就是看你可怜,也看自己可怜,要是我大发慈悲背你,你半路想不开死了,我不就亏大了嘛,我和你说啊,你就得活着,你还欠我人情呢,两次啊,你要是不……”
白妙音将身体贴在苏叶身上,她真的很累,跪了一天一夜都没合眼,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有点困了,喃喃自语,“很温暖也很温柔,就像师傅一样呢。”
“谁像那个一看就内分泌失调的老太婆啊,还有,你是猪吗?说睡就睡。”苏叶不满的说道,渐渐放慢脚步,脸好像更红了。
“不许骂我师傅,还有……谢谢你。”白妙音含糊不清的说道。
苏叶翻了翻白眼,这臭丫头是装睡还是说梦话啊,不过不管怎么样……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我好像知道该这么活着了。”苏叶轻声说道。
“唔~~不客气。”白妙音梦中好说话,客气却又不客气,“咩咩,那就好好活着吧,以后,别活的这么累了。”
活的累?恐怕除了苏叶,任何人听到白妙音这话都会当是真的再说梦话吧,只有苏叶知道,他活的很累,很迷茫。
他真的想到冒险者吗?还是说只是为了跟随林夕的脚步,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冒险者,不过,现在嘛,这些不重要了,冒险者或许不是他最想要的答案,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在武昌,在冒险公会有朋友有酒,现在……还有她,挺好的,要是做一辈子,哪怕在岗位上混吃等死,碌碌无为,好像也不错。
苏叶笑了,走起路来也轻快不少,不过这也引起白妙音的不满,微微蹙眉,小声抱怨,“慢点慢点,我都快晃醒了。”
这货绝对是装睡,苏叶现在无比肯定,一起多老实的孩子啊,现在这小心思,还全用来对付自己,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不过……
是应该慢点,可别走太快,在低着头,错过路途最美的风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
在杨德祖眼里,哪怕被达尔文阴到半身不遂,生不如死,他所认可的对手中也没有达尔文,因为他们是同类,卑鄙到只配做敌人而非誓要打败的对手。
他所认可的自始至终只有两个,一死一活,死的叫林夕,活着叫苏叶,故人已去,这辈子也不可能追上,而苏叶,杨德祖曾经以为喝下禁药的他,某种程度已经超越他,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比不上,八年,直到此刻,彻底放下,杨德祖从真正找到活着的感觉,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不需要任何过多的点缀,一身轻松的活着,不过……时间不多了,自己虚度太多光阴,这也算报应吧。
杨德祖微微一笑,这次他笑得不再这般勉强,也不是一味模仿林夕,而是属于自己的笑,很僵硬却很舒服,对苏叶说道:“没有遗憾了,我要死了,你呢?”
“我啊,唉,死是死不了了,又不放假,还得上班,没我不行啊,我就是光站在那,也抵十个鹿籍。”苏叶开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