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说他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萧子昂这个女儿,早些年将她当成储君培养对她过于严厉,将好好地一个女孩儿逼成男儿性格,逃难似得离开了京城一走就是好几年。他作为父亲,作为帝王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萧子昂从小就生活在高压之下,连个正经童年都不曾有过。
也因此,哪怕先帝作为帝王已经选中了容慎做女儿的驸马,可却迟迟不敢下旨,只得写在密旨中将选择权交到女儿手上,将已经写好却没盖玉玺的圣旨留给了即将继位的小儿子。
“瑾之可是心疼了?那我便是赚了。”萧子昂转过身来抱住他的手臂,这个人是她的助力,也是她的伙伴,更是她选择的伴侣,她想更信任他一些,有些事就必须要让他知道。
“其实那不是我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了,在每一次我胜过两个弟弟的时候总能听见父皇感慨,你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后来我身边伺候的嬷嬷也说过,我若是个男孩儿必然会成为太子,嫡长子啊,那是任何一个弟弟都越不过去的身份,无论是我还是母后就都能站稳了。”
“后来太后有一回从五台山回来,考察过我们的课业后也这么说。你不知道,他们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倔强,我从小就努力的学文练武,比任何人都要优秀,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都装作不知道,却只恨我不是男儿身?我一定做男人才能得到他们一句夸奖吗?”
“我就越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不能是个男人呢?后来我就老穿男装在外头行走,直到弟弟出生,突然发现这些一直以来施加在我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转移到了他身上,我就明白,这跟性别无关,只因为我们都是母后的孩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大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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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然那时候才多大啊,就过上和曾经的我一般无二的生活。可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我觉得他活该,是的,活该,活该他生成了一个男孩儿,就该承受这些,承受这些当年我替他扛下来的苦,甚至应该加倍,才能抹平我受的伤。”
“母后的身体在子然出生后就彻底垮了,本就没有调养好的身子在生产过后就如同开闸泄洪的水坝,逐渐断绝了生机,甚至都没能熬到子然满周岁的日子。你知道吗,母后去世的那天晚上,子然就在凤栖殿的偏殿里,没了母亲的他就彻底失去了庇护。
那天晚上趁乱出入偏殿的有不下十拨人,我就坐在青鸾宫的房顶上看的清清楚楚,那时候七星已经在我身边了,北斗阁也初具雏形,可我什么也没做,甚至还有些期待,期待他们能杀了子然。”
“后来我意识到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怕是疯了,竟然期待他们能杀了我的亲弟弟。我去护国寺,找到元智大师问他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大师说是我偏执了,让我学着放下,放下那些压力,放下那些期待,学会容纳和接受他人。我在护国寺住了三个月,还是想不通,直到后来,我被人算计得了天花。那个傻小子,竟不顾下人的阻拦硬是冲进了青鸾宫要看我,我问他为什么要来,我讨厌他让他走。”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不走,他是太子,太医院不会让他死,只要他在青鸾宫,太医院就不得不使出千分之一千的本事来治,绝不会让他在青鸾宫出事。而且他是我弟弟,母后已经走了,他只有我和父皇两个亲人了,父皇用不着他保护,可我是个女孩子,柔柔弱弱的,他得护着我。”
萧子昂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微红着眼看向容慎,容慎已经明白她被眼泪淹没没有说完的话,轻轻抬手用指腹擦掉了她眼角的晶莹,“皇上心疼你呢,若让他知道我把你惹哭了,怕是要打我板子了。”
容慎将人搂在怀里,他有些心疼这个姑娘,“逝者已矣,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往后的日子里,有皇上,有我,我会一直陪着殿下,直到终老。只是有一点,若日后臣容貌不同于今日,变得垂垂老矣,殿下可万不能嫌弃臣啊。”
萧子昂今日的情绪来的凶猛,她在人前伪装的再坚强再有韧性此刻也承受不住,被容慎搂在怀里更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她伏在容慎胸前,汹涌的眼泪仿佛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片刻之间容慎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守在楼下的玲珑听见主子的哭声正想抬脚上楼去查看情况,却被小多子拦了下来,“这时候交给容大人就好了,咱们别去捣乱。”“这…这是为何?”玲珑被小多子拉到一边,仍有些不解地看向二楼的方向,“主子都哭成这样了,肯定是出事了,我得上去看看。
”别去。白鹤和雨燕临走前交代了,那位可不是一般臣子,瞧着像是咱们以后的驸马爷呢。”小多子神秘兮兮地,“容大人可是能自由出入青鸾宫的人,每次来都要呆上好一阵子才走,殿下对他的信任比朝中任何一个人都要多,而且我瞧见过,有一次容大人走后殿下坐在那儿脸红呢。”
玲珑刚回来没几日,也不曾见过容慎单独出入青鸾宫自然是不知道情况,常在外头行走的小多子却对白鹤她们说的话上了心,特地去找之前临时照顾着萧子昂的高福取经。
“什么?”玲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这才算是咂摸过味了,难怪今日殿下会到太液池这样的地方来还特地让内务府弄了艘画舫出来,殿下今日在太液池呆了一整日了,也只召见了容慎一个人。
殿下向来是情绪内敛的人,今日却不顾形象地在容慎面前放声大哭,向来的确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想到这里,玲珑也歇了上楼查看的心思转而走去了茶房,“我去弄些茶水点心,你盯着点楼上的动静,若是殿下喊立刻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