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寔与阿含等众人听到这里,不禁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那点儿怪力乱神,有一个字不曾入耳!拓跋寔激动地说:“果有其事?!神奇古怪!”
“嘿嘿……”燕凤笑道,“平城每逢市集,便非集日,西市那帮波斯人,动不动大变活人,又是吞剑,又是喷火,甚而开肠剖肚,伸手入油锅,只未将佛经中地狱变相图活现出,却也不是神奇古怪?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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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讲快讲!此段较之吴大帝立广州,大有趣味!若父王宫中为佛经义理都讲者,皆有太傅学识,则父王必常听不倦,我也便常赴之,不以昨日疲累,不堪趺坐为由,而时时逃避,往猎东木根山!”
“可蒙混出城者已有,然往何处求救兵,却是难题!冯嫽与乌孙王一番商议,皆道,‘匈奴无敌西域,可救乌孙者,唯有大汉!’遂使男巫持一通乌孙王卑词乞兵来救之信笺,附上冯嫽亲笔所作乞救楚主解忧婢冯氏于乌孙国都之信,命其贴身藏住,施法隐身之后,便速出城。男巫道,‘隐身只能俄顷,若为匈奴所察,则必死!草民死不足惜,惟大王与太师,或便困死城中,则皇天后土,呜呼痛哉!奈何?’冯嫽道,‘君当扮作匈奴,则法术失灵现身之际,匈奴亦不察。此番只须君出城,去至城南百里外,有一部落,与大王部落常为婚姻,绝可信任。君至彼处,将信交予其首领,其首领自当遣人送信至玉门关。切记切记,必将此书信,交至彼部落首领手中,则不但大王得救,阖城百姓亦得救,齐感君之大德!君勉力行之!’那男巫听罢,遂依言扮作匈奴,亦幸好此人虽是乌孙人,长得却与身短脸阔鼻不高之匈奴无异,不似一般乌孙人皆高鼻深目,可见乌孙必也与匈奴通婚,故乌孙人中,便有面貌似匈奴者——”
“嗯——亏得此人不仅通晓法术,且阔面低鼻身短,貌似匈奴!”拓跋寔感叹。
“男巫乃由乌孙王传令兵陪同至城门,守城兵依令放下吊桥。男巫说隐身就隐身,若非守城兵已得传令兵语,嘱其若见男巫消失不见,不可惊呼,守城兵便要一齐惊呼出声!匈奴在护城河对岸遥见开门,吊桥放下,以为乌孙人终于撑持不住,这便出降,不禁大喜。”
“哈哈哈……”众人大笑。
“男巫自然便自吊桥,快走过河去。甫至对岸匈奴中,法术失灵,男巫现身,但其面貌身长既似匈奴,又作匈奴打扮,匈奴众人竟未察觉。男巫便悄悄遁去,一出人群稍远,便发足狂奔。偏此乌孙人,虽身长似匈奴不高,却天生神行,只半日,天未暮,便至城南百里外部落!”
拓跋寔赞道:“厉害!我闻波斯人道,古西海诸国,有奥林匹克竞技大会,便似我代北草原之五月茏城大会,诸国诸部皆集。有一比赛,乃长跑竞走,谓之马拉松,距离较之盛乐至平城,尚有过之!不知信否!此男巫半日狂走百里,亦甚可观,可敬可佩也!”众人齐声附和:“是啊是啊!偏这男巫,不但通晓隐身术,尚可半日神行百里!该当乌孙国有救!”
“不然,”燕凤道,“男巫虽将信送至城南百里外部落首领手中,最终那部落首领亦将信送至玉门关,未负所托,贵山城却未等来救兵,久而久之,乃不得不降顺匈奴。后汉光武帝威震天下,遣马援平定交趾,南匈奴顺服汉廷。嗣后和帝时,窦宪大破北匈奴,勒石燕然,此后漠北无匈奴王廷。北匈奴单于不敌汉军,乃裹挟乌孙人西走,不知究竟去往何处哉!此事或可向波斯人打听,呵呵……”
众人闻言黯然。拓跋寔道:“这又是为何?为何——乌孙便未能——得救于大汉?”
“只因彼时,大汉已中衰,王莽已篡位,不顾西域属国仰汉之心,专行改制之事!那部落首领知事关重大,又恐沿途遭匈奴拦截,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率全部落人东来,齐赴玉门关,替乌孙王向大汉请援……”
拓跋寔忽道:“慢着太傅!你道那部落首领率其全部落人,皆一同东来——那便是说!那一部落,便是羯胡!”
“哈哈哈……捷悟莫过殿下!”燕凤赞道。
拓跋寔道:“自王莽时至于今,将——太傅,是有几百年?则惠帝时,羯胡居上党武乡,恐已有十代,若与华人通婚,则其高鼻深目之状貌,当大为改变,而泯然众人,为何羯胡之貌,仍为天下最胡?”
“此原因无他,一则羯胡东来,并未直入并州,定居上党,而是在河西四郡及金城一带停留多时。董卓率西凉兵东来时,乃为裹挟而至河东,后乃至上党武乡定居。此辈在凉州时,一贯牧羊,不与华人通婚,至多与氐羌联姻,而众所周知,氐羌虽不似羯胡高鼻深目,较之华人,亦为高鼻深目,且赤发拳须,不似华胄,故羯胡高鼻深目与赤发拳须之状,一直未变。至上党武乡定居后,因其仍只略通华言,自然华人不愿与之联姻,且羯人在上党并无耕地,皆佣耕于华人为奴,华人之间,婚姻尚讲求门第对等,羯人为奴仆,自然不得与有产华人婚配。便是同为奴仆之华人,介意其西域胡人状貌,且言语不通,亦不与之通婚。于是此一种族,竟入华之后数百年,仍保持其原状!至惠帝时,与其初入玉门关时,并无多大改变。此亦可谓奇迹哉!”
拓跋寔道:“羯胡不受中华文化熏陶,故依然野蛮成性,无怪石虎浑然不似人伦!”
“此亦未必然!传闻羯胡随董卓入洛时,激于华人且未必有之义愤,居然火武库,烧毁王莽首!”
“慢着!太傅!你是说,汉末洛阳武库大火,不是失火,乃是羯胡纵火?!”拓跋寔惊道。
“传闻如此!据说羯胡闻当年其先祖至玉门关,因途中失却信笺,又不通华言,只能于关外哇哇大叫!守关官兵不明胡语,不知所言,便不理会。幸彼时玉门关外水草丰茂,那部落——即羯胡先祖,便于关外落脚,放牧为生。后王莽末年大乱,玉门守关官兵四散,羯胡便入关,骎骎东来,至河西四郡,复至金城。迨其随董卓入洛,听闻武库中藏有篡汉大奸贼王莽首级,便一个个义愤填膺,一番商议,即决定放火焚烧!可见羯胡入华良久,亦晓得忠义二字,王莽篡汉,便为其痛恨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