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将目光从夜空中收回,转头看着纳兰子建,“我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才,但这也并不代表我就认可了你。我考察陆晨龙,足足用了三十多年,从他踉踉跄跄的创业,到风风火火的成名,再到结婚生子,事业崩塌,妻离子散,从他意气风发到一蹶不振再到慢慢稳定心性,一直到现在、、、我把他的一生都看得很清很透,而你、、、”。
老人摇了摇头,“我连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还没看透”。
纳兰子建丝毫没有失望,大手一挥,呵呵笑道:“没关系,至少您老人家算是对我产生了
兴趣,也算是有个好的开头吧”。
老人眯着眼看着纳兰子建,澹澹道:“你这种人,要么是泽被苍生的大才,要么就是祸国殃民的毒瘤”。
纳兰子建咧嘴笑道:“那老先生觉得我更偏向哪种”?
老人抚摩着胡须沉思了半晌,摇了摇头,“老夫活了几个时代,还从未见过你这种人”。
纳兰子建转头看向楼下,一辆汽车缓缓从深蓝会所后门驶出。
“人生很乱,能怎么办?不像我这样活,难道让我学陆山民”?
纳兰子建啧啧摇头,“那只山猫为了促成吕家合作,为了陆山民踩着吕家老祖提升境界,出卖黄梅当投名状进入吕家。为了陆山民可以说是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献祭了。它的忠诚是那么的纯粹,连我都感动了”。
“以陆山民的性格,肯定是纠结矛盾痛苦又无所适从。当他知道这只如此忠诚的山猫死在王元开这个盟友手上的时候,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态,啧啧、、、苦啊,爱情上苦、有情上苦、他的人生处处都是苦、、、我可不想也不愿意活得这么累”。
老先生眉头微皱,“这些苦,很大程度上都是你一手策划促成的”。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没有我,他依然是这种人,这些苦今天不吃,早晚有一天也会吃。其实我是在帮他,他这种人天生道心不够,唯有从世间苦难的磨砺中一步步突破,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老人撇了眼纳兰子建,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纳兰子建举起右手,赌咒发誓的说道:“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噼”。
老人抬头望天,似乎是在等着打雷,不过等了半晌,并没有一丝一毫打雷的迹象。
“年纪轻轻,就复杂到如此程度,你确实是个妖孽”。
纳兰子建一副委屈的模样,“老先生,我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
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懒得说话。
纳兰子建无奈的叹了口气,“哎,这世道啊,说真话就是没人信啊”。
“老先生,其实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我没有撒谎,我身边的这些人,表妹叶梓萱,阿英,还有那个傻不拉几的龙力,甚至是那天在亭子里你见过的左卫,都是一群很单纯的人,我跟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知道我为什么跟纳兰家的人不亲吗?因为他们都不单纯”。
老人转头认真的看着纳兰子建,若有所思,半晌过后笑着摇了摇头。
“有意思”。
纳兰子建耸了耸肩,收起了嬉皮笑脸,缓缓道:“我知道您最担心的是我的立场,您认为我是豪门财阀出身,天生站在他们一边,但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自小就与纳兰家不亲,这一点,相信您很容易证实”。
老人转过身,背着手走近了夜色之中。“给你一句忠告,黄九斤一旦突破金刚,将是一位前所未有的金刚,金刚发怒,是要见血的”。
、、、、、、、、、、
、、、、、、、、、、
从白天到夜晚,韩瑶一直守在大院门口,但是,并没有等到王真。
大院的守卫见她如此执着,也有些看不过去,劝慰道:“里面的人大多开车出入,你既不知道车牌,也不知道长相,干守着一点用都没有”。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王元开面色阴沉,他倒是不担心守卫放韩瑶进去,这里守卫森严,没有里面主人提前打招呼,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但是韩瑶一直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是以后天天来,早晚有一天会碰上。
他不知道的是,马路对面的商场门口,一个身着唐装的老人正背着手静静的看着他。
老人抽完一袋旱烟,打了个哈欠,朝着另一侧不远处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老不死的都出现了”。
老人嘴里的老不死也是一位老人,头戴黑色帽子、身上黑衣黑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布鞋,从头到脚一身黑。
黑衣老人缓缓走来,看似与普通老人一样走得缓慢,实则快到人群中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唐装老人的身前,一屁股坐在了商场门口的阶梯上。
唐装老人嫌弃的朝一边挪了一步,“老棺材,还没死”。
黑衣老人从腰间掏出一根手臂粗的水烟筒勐的吸了一口,烟筒里发出咕隆咕隆的水声。
“我死了,谁给你做棺材”。
唐装老人笑了笑,“现在都流行火化,这些年不好过吧”。
黑衣老人板着脸说道:“彼此彼此,你那八八六十四道缝一针法不也过时了吗”。
唐装老人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不屑的说道:“那是现在的人不识货,老夫这一手针法,一身衣服下来看不见一个针脚线缝,哪里是现在那些流水线做的衣服能够相提并论的”。
黑衣老人咕隆咕隆的勐吸一口,说道:“别吹了,我的一手棺材功夫,不用一颗钉子,严丝合缝,连空气都进不去,现在不也屁用没有。说到底,还是因为老了,过时了。我们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
唐装老人澹澹道:“那个年代,满地的死人,打仗死的、饿死的、病死的,哪行哪业都难做,唯独你老棺材赚的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