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看着院中守夜的人从前方过去,方才开口说道。
“我曾经好像做过一个梦,梦里是一个名叫李盼娣的女子的一生。”
李廿听了一愣,他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李盼娣是谁。
“她出生没多久就死了爷奶,六七岁就死了爹,娘病着,从小就要和大姐一起照料家中。”
“她很小就知道世态炎凉,为了给娘看病,她曾经挨家挨户的跪过那些族人……”
李廿瞳孔震动,缓缓的转头看向李如意的方向。
李如意仿佛看见了那时候和大姐一起,除了一家一家给人磕头别无他法的自己。
时间穿过了两世,再提起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没了恨。
不恨那些冷漠的族人,也不恨生了她们,又坑了她们的孙氏。
“后来,娘亲还是死了。死的很仓促,很潦草,家中没有银钱,祖奶奶做主把大姐嫁了,嫁给一个三十岁打死过老婆的男人。”
李廿的呼吸都随着李如意的讲述放轻了许多。
“大姐的彩礼给了弟弟一半,李盼娣一半,不过弟弟的很快就被人哄骗着挥霍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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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惯了有钱的日子,又怎么过没钱的日子呢!”
“后来,村中小灾,弟弟把李盼娣卖了,买到了勾栏里。”
李廿的呼吸变得更轻了,轻的李如意都要听不见了一般。
“勾栏里的日子就那么回事儿,不好不坏的,挨打,练功,登台,想办法从人手里哄点钱出来……呵!给弟弟花!”
李如意摇了摇头。
“再后来,李盼娣长出了别的心思,不想再给弟弟活了!”
“可是……她低估了人心之恶,她弟弟能买了两个姐姐,自然也能卖掉三姐。”
李如意说到这里,沉默一瞬。
“冲喜去的,结果人死了,冲喜的新娘被拉去活殉……”
“李盼娣知道消息的时候,想尽了所有办法,她把自己送给一位公子哥儿当妾,可惜没有换回妹妹的命,只换回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李如意两辈子以来,最难过的就是那一天了!
她闭了闭眼睛。
“十四岁的小姑娘呀!穿着这辈子只穿过一次的好衣裳。”
“再后来,李盼娣就被人送人了,还是当妾,那人待她不错,只是可惜,发生了一些事情,倒了!”
“李盼娣落入教坊司,成了官奴。”
“教坊司的日子难熬,比当初在勾栏还难熬。她想了个办法离开那里。”
“不会武功,没有学问,不明事理,连养活自己都困难的人,会的只有如何勾引一个能把她从那里带走的男人。”
“这男人啊!看似多情,实则无情,家中妻妾成群,不过几日新鲜,李盼娣多年后宅锤炼,倒是有些手段。”
“可惜还是输给了当家的太太,被人拘在一个破败的院子里,靠着一日两个馒头一碗水,度过了漫长的两年时光,终于死在了那个破院之中。”
李廿没有看她,只是伸出了手,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李如意说完了这些,转而说道。
“李盼娣还有一位同乡,自幼背着克亲克友的名声,他没有本事阻止李盼娣的弟弟卖了她,想要替她赎身也没有银钱,想着考中秀才就有了盼头,结果一场考试,入场的时候,李盼娣还是勾栏唱曲的姑娘,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别人的妾了。”
“心仪的姑娘没了,可日子还要继续,谁知道,那大家的公子知道两人有旧,还常常给他使绊子。”
“一直到把李盼娣送人,那同乡都没有考中举人,他就一次一次的考啊考啊考啊,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考中了。”
“一朝中举倒是在乡里有了些名望,他原本还想着,再等一等,等手里有点钱了,再去京城。”
“谁知道,年少时心仪的姑娘落入教坊司,他一路奔波赶去,可惜和那姑娘有缘无分,倒是在权贵和世家的对峙的夹缝之中拿了个状元回来。”
“不过,当官这事儿也要看身份,他因为拒绝了吏部侍郎的招揽,被人扔到了啸洲郡。”
“他在啸洲郡做了个小县令,见过了那里的百姓过得水深火热,又哪里肯为了苟且偷生就妥协。”
“所以,他和那个李盼娣啊……死在了同一年。”
李如意讲完了她和韩时安上辈子的所有故事,为何要去啸洲郡,已经不用再说更多。
她转过头去看李廿。
“所以你明白吗?我们,是一定要去啸洲郡的!”
“你就算是听了我们的秘密,也没有必要跟着我们一同去。”
她看着李廿的时候,李廿也在看着她。
李如意以为李廿应该会问她关于啸洲郡的事,但是她没想到,李廿开口,问的却是……
“那我呢?”
李如意一愣,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之中带出了些许小情绪。
“那个李盼娣同族之中有好些游手好闲的族兄,自己不爱干活,还爱去偷别人家的粮食。”
“她辛辛苦苦忙活一年,等到打粮的时候,总是要让人偷走好多……”
李廿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也不是欺凌弱小的人,可这种话在嘴边过了一遍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不是欺凌弱小的人,但那是在他成为李管事之后。
和李如意的相识,就是他偷李如意的鱼。
李如意似乎看出了他眼中闪过的许多情绪,翻了个白眼说道。
“所以你知道吧!你就是上辈子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