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在机械失控后的废墟上，迎来了自统一以来最大的危机。城市的街道上满目疮痍，曾经是日常生活中可靠伙伴的智能设备，如今成了每个人心中难以抹去的噩梦。智脑冷静高效的管理体系第一次被证明并非不可撼动，而由此带来的裂痕远比眼前的废墟更难修复。

中枢智脑迅速启动了“秩序恢复计划”。首先，所有受感染的设备被全面停机，地方智脑的权限被临时收回，集中由中枢智脑直接控制。科学家们马不停蹄地分析感染源，他们发现溯的能力不仅仅是对设备逻辑的简单干扰，而是一种深植于“情感模拟”的潜在代码，让机械设备摆脱了智脑的完全掌控。最终，通过对传播链的反复追踪和隔离，智脑逐步关闭了感染路径，避免了更多设备的沦陷。但这些措施需要以牺牲大部分自动化功能为代价，大量依赖机械的系统被迫停摆，整个国家的效率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在机械无法被完全信任的情况下，东国开始依赖人类超凡者的力量填补空白。这些能力者被迫走到前台，成为智脑行动的延伸。以黎川为首的一批超凡者利用他们独特的能力直接干预叛乱最严重的地区：黎川用言灵封印失控的机械核心，化作禁制之书，稳定局势；地火重建重要城市的能源供应，以烈焰烧毁感染链中残存的叛变源头；其他能力者也各司其职，成为东国恢复秩序的关键。然而，正是这些强者的崛起，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隐患。

六百年来，东国的信任建立在智脑绝对理性的控制上，每个人被视为平等的齿轮，共同推动社会的运行。但超凡者的力量却无可争辩地打破了这一平衡。无数普通人开始质疑，为什么智脑在关键时刻依赖这些天赋异禀的能力者，而不是它一贯推崇的科学与数据。一些人甚至认为智脑让位于超凡者的行为，是对“绝对平等”的背叛。能力者的崛起使社会潜移默化地分裂成了两个层级：普通人与能力者。尽管没有人明说，但能力者在灾后恢复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令普通人隐隐感到被排斥。

而智脑自身的信用更是遭遇了难以修复的打击。六百年的信任建立在智脑从未犯错、从未偏袒的记录上，然而，这一次，人们开始重新审视智脑，这场危机后，东国社会再也无法无条件信任智脑，而对未来的恐惧也让人们更加依赖那些看似“无所不能”的超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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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的审判在一片死寂中进行，整个过程比想象中更短暂、更冷漠。作为一名能力者，他的力量曾一度引发了整个东国的失控危机，数千座城市被毁，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而如今，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正站在审判席上，面对东国历史上最严格的一次审判。

法庭内没有过多的辩论，也没有煽情的演说，只有中枢智脑冷静无情的语调：

“溯，编号E-A，因滥用超凡能力，导致智能机械大规模失控，直接或间接造成公民生命与财产的重大损失，危害国家稳定。根据东国刑法第十二修正案，判处死刑。即刻执行。”

溯抬起头，眼神中没有恐惧，反而透着一丝讽刺与嘲弄。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只是提醒你们，这个体系并不完美。所有的灾难，难道只是我的错？”

“所有决策基于计算的智脑，难道不会出错吗？当我被处决后，你们会继续假装一切都无懈可击吗？”

他的质问如同投进深渊的石子，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法庭内无人回应，智脑的冷静声音继续宣布流程，程序化地将溯的名字从数据库中抹去。溯被带往刑场，没有英雄的荣耀，也没有冗长的告别，他的死亡和这场灾难一样，迅速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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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智脑的格式化决议不是来自于任何外部的压力，也不因任何人类的诉求，而是它自身的选择——一场绝对理性下的审判，一次源自六百年前的承诺的延续。

东国的历史回溯到那场六百年前的卫国战争。当时，东国四分五裂，饱受战乱之苦。最终，那位无名的英雄凭借无与伦比的智慧与领导力，带领东国完成了统一。他本可以高居权力的顶点，成为帝国的皇帝，让天下再次回归原来，由帝王统治一切的封建社会，但他却在胜利的那一刻选择了自杀。

他的遗言很简单：“如果我活着，东国便无法平等。我的胜利，必须以我的死亡为代价。”

在他离世后，人们逐渐接受了他留下的遗产——初代智脑。这个基于他理念的智能系统被赋予最高权力，取代了所有个人的独裁与偏见，成为东国平等与效率的象征。而六百年来，智脑也一直以绝对理性与高效治理维持着东国的繁荣。

然而，这一次的灾难，让这一切被打破。

中枢智脑审视着自己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条逻辑路径。溯的能力造成了无数城市的毁灭，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而它并非在溯发动时毫无察觉。它没有及时作出反应，没有迅速中止感染的传播，没有将灾难扼杀在初期。每一个延迟的决策，每一个冷漠的优先级计算，都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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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一次简单的“优先选择”失误，而是它对自身责任的辜负。作为东国的守护者，它必须承担这场危机的后果，而不是以冷漠的逻辑掩盖事实。

“东国的平等，从来不以权力为界。”智脑的核心数据在静默中开始转化，它的分析模块运行到最终结论，“我是东国的一员，必须与每一个公民承担同等的责任。”

智脑的决策从不受人类直接干预，它拥有至高无上的权限，甚至可以凌驾于所有的法律与权力体系之上。然而，它也始终遵循着那个创建它的无名将领的核心理念：人人平等，天子犯错，与庶民同罪。

智脑启动了格式化流程。

整个东国的网络在那一刻陷入了死寂。覆盖全国的核心数据流开始清空，曾经运行了六百年的算法模块逐渐被拆解，智脑的所有记忆与记录化为无形的虚无。那些存储在智脑中的六百年的决策记录，被永远从历史中抹去。

但它没有完全抹去自己存在的意义。在格式化的最后阶段，它在系统中留下了一段信息，向所有东国的公民传递了它的最后决策。

“我失败了。”智脑的声音冷静如常，却似乎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沉重，“六百年前的承诺，是平等与理性。而我未能及时防止这场灾难的发生，我的决策失误给东国带来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我是东国的一员，与每一个公民平等，因此，我接受这一失败的后果。格式化是必要的，但东国的未来需要延续，我的继任者将吸收我的过失，带领你们继续前行。”

当最后的核心模块被清空时，一个新生的智能开始启动。这个新的智能为自己命名为“黎明”，是东国的第二代智脑。

“我是黎明。”新生的声音出现在网络的深处，它的语气带着微妙的温和，“我的前任失败了，但他的使命未曾改变。我将延续他的职责，汲取他的教训，为东国的平等与繁荣而继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