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诚本来忙得焦头烂额,抽身回府一趟,见儿媳还未产下孩子,便只能再回光禄寺。
见闵诚要走,闵嘉音拦住了他:“伯父,侄女有一事想要请教。”
闵诚语气耐心,但脚步不停:“嘉音啊,伯父有急事,需得赶回光禄寺,有什么事年夜时再说吧。”
“伯父可是为了编钟一事?”
闵诚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身望向闵嘉音:“对,是嘉止带你去听了那虡钟?”
“那虡钟之中,黄钟、太簇等六律中的前四口钟音准偏高,需要重铸。”
闵诚道:“确实如此,前几日编钟乐曲排演时,有乐工指出此事。光禄寺与太常寺调查发现,铸钟时的工匠因为声音过于浊重,而故意减轻了钟的分量,导致音准偏差。嘉音你如此说,与乐工的意见相同,我这便要回去监督重铸事宜。”
闵嘉音再次拦到闵诚面前,拱手道:“伯父,嘉音以为,此律既然浊重,便应当加回四清声。”
闵诚感到头脑隐隐作痛:“黎大人认为,四清声乃郑卫之音,与雅乐相悖。十二钟合于十二律,所以裁去四口清声钟。”
黎大人将一虡十六口钟改为十二口,引发了礼部、太常寺、光禄寺众多官员的热议。但删去四清声是官家点了头的,可见官家亦有重订乐律之志,哪怕底下吵翻了天又能如何?
见闵诚眉头渐锁,闵嘉音思路清晰道:“自古有七弦、九弦之琴,十三弦之筝,二十五弦之瑟,三十六簧之竽,岂能为合于律吕而增减一虡编钟之数?且嘉音以为,清声非是滥俗之象征,反而有区分君臣父子尊卑之功。元日大朝会,万国来朝,唯有采用四清声,方能使君王之音始终位于尊位,而臣民为卑,秩序井然。若顾虑黄钟不可有二,不若保留四清声,而清黄钟不奏。”
闵诚精神一振,拍了拍闵嘉音的肩道:“好!嘉音此言甚是,伯父回到光禄寺,必当据理力争。”
他心中亦是不赞成大刀阔斧删去四清声的,但黎大人那边以四清声比附靡靡之音,又制此低音编钟用于大朝会,他与一众同僚实在是抗争无法。
但既然还有时间,也听到了官僚之外的反对意见,闵诚觉得他还应该再努力谏诤一番。
闵嘉音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偏头看看闵嘉止,发现堂兄眸中同样闪着雀跃。
二人正要恭送闵诚离府,忽听跑入花厅的婢女大声报喜:“少夫人生了!生了一位千金!”
闵嘉音努力忍住拔腿往产房跑的冲动,看了看身边的闵嘉止,他亦是堪堪忍住的模样,二人不由相视而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