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卷卷摆放得仔细,似乎唯恐有纸页边缘被压到卷起。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原本不知道说什么而安静下去的崔时书这才跪直身子,他道:“此事将先生牵扯进来,原本便是我的过错,是我不察在先,而让杜家借我与先生的关系以为有所倚仗在后。先生虽不恼前事,或也有因前事未彰之故,但我却忽觉生惧。若有一日,旁人皆我与先生的关系生事,而将先生置于进退两难之地……那我,万死难赎。”
崔时书这话说完,崔寄整理书卷的动作停下来,他将方才拿到手里的一卷书随意地都在跟前的小案上。抬头看向崔时书,崔寄似乎尤为打量了他好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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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时书这些话,似乎尤是他的真性情了。
然而崔寄却觉得心下略有些说不出明的担忧,他觉得心口紧了紧,随后暗暗吐出一口气来。
“你是在忧虑杜家的立场?”崔寄盯着崔时书问。
崔时书一愣,崔寄如此一语中的,语中所指的确切事实竟是崔时书自己先时都未曾考虑到的。他略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好像自己如今这些时日,探寻不清辗转反复所纠结的地方,便被先生如此轻而易举地一言点出来。
当初那桩婚事,明明也算和满,自成婚之后,表面看来好像也是夫妻和睦,然而不知怎的,总觉的那般的和睦和满只是表象,似乎总有一层横亘在这桩婚姻中间的阻碍。
那是他想了这一两个月也未曾想明白的地方,而今日先生电话却让自己恍然大悟了。
崔时书沉默未曾回答,然而他的神情却显然给了崔寄答案。
崔寄便也不等他的答案了,他继续开口问道:“当初你与金河乡君的这门婚事是你自己求来的,如今为何又要说出来这番话来?你的忧虑,说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细思之后,似乎又有些杞人忧天的意思了。”
崔时书的沉默更加明显,他忽然忆及当初的当初初见时的情动。那时候似乎所有的外在,身份、地位、背景、局势等等等等,在少年情动爱慕里都是不必要去考虑的事情。
崔时书从来不是个主动热情的人,甚至在崔寄身边久了,也被他天性的淡漠影响,也习得他万事过心而不外露的自持。
但这样的他,却主动地去求了这桩婚事。
“从前并未想过这些,总觉得我与阿婉的心意最重要,但是到如今却觉得,这些从前刻意不去在意的事情,总归还在那里,一旦矛盾暴露出来,却终究是不得不去考虑到事情。”崔时书沉默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眼中的光彩照旧是黯淡,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明显的难以平复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