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变故

一整日,吴岁晚采山花,采野菜,在林子里睡觉,在小溪里翻石头捉鱼,还捡了干柴架火烤蛤蟆。

沈长戈跟在妻子身后,欣赏她十岁之前的快乐。

晚间,回了家,吴岁晚又开始鼓捣粗面,沈长戈以为她还要蒸馍馍,连忙劝道:“岁晚,馍馍还有十来个,够你我吃两日的,蒸得多了,这么热的天,会坏掉的!”

吴岁晚还是不言不语,也不理他,就好像听不见身边有一个人说话,自顾自的烧水烫面,揉成面团,再重新刷锅烧开水,捧着面团在手指缝里挤压成面条,一根根掉入开水锅里,那动作行云流水,意外的好看。

晚餐,沈长戈喝了两大海碗野菜粗粮面条,喝到打饱嗝。

整个伏天,吴岁晚都没有发病,但也不能说她恢复好了,只是没有大喊大叫,四处乱跑而已。

她一天到晚笑眯眯的,看似心情很好,却对外界没有回应。每日重复着早起做饭,出门到山地里待一整天,再回到家里,做饭,吃饭,睡觉。

这样已经很好了,沈长戈安慰自己。

他不敢奢求吴岁晚恢复到以前,他希望能够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吴岁晚每日都活得简简单单,高高兴兴的。没有那些不堪忍受的回忆搅扰,他守着她,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沈长戈没有想到,“变故”那东西喜欢接二连三,仇家喜欢落井下石,最亲近之人的背叛,让痴情男猝不及防。

希城的冬季漫长寒冷,夏季炎热短暂,尤其八九月份雨水增多,守在离江边上,隔个三五年就要涨一次洪水。

所以,从八月初一开始,流犯营地的青壮年就要出工做活,加固沟渠堤岸,也要疏通淤堵的河道。

沈长戈无法,只能再寻个婆子看护吴岁晚,工钱高点都无所谓,只求一个有爱心的,不伤人。

新来的老婆婆,五十来岁,长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据她自己说,她娘家姓余,年轻时便立誓终身不嫁。

前些年,家里遭了难,如今只剩她与外甥相依为命,她出来做工是为了给自己攒点养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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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上去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上一次的教训摆在眼前,沈长戈对余婆婆的身份不存疑虑,对她的品德却要多加考察。

每日回家以后,沈长戈都要对吴岁晚从头发丝到脚后跟,仔仔细细地检视一番。

身上有没有伤痕?眼角有没有泪痕?说话的声音可有变化,是否哭过喊过?

十多日过去了,一切都好,沈长戈还发现,吴岁晚很黏余婆婆,想来此人背地里应该是不错的,他也渐渐放下心来。

过了八月初十,雨水增多,离江有决堤的风险,工期更赶,很多时候工人们都是披着蓑衣搬石块加固堤坝,但是,众人齐心协力,也挡不住洪水来势汹汹。

八月十六那一日晌午,下了一场急雨,整个希城都被洪水淹没。

沈长戈拖着右腿,急赶回流犯营地,水深已经没过膝盖,家里家外却是空空如也。此后多日,洪水已经退去,任他翻遍了希城,再也没见吴岁晚的身影。

那个余婆婆给他看的户籍是真的,但他找到户籍所标注的村子,村民却说村子里就从来没有过那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