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老张头，已经仿佛不再是那个嘴碎又苍老的老头。

而是变成了一座巍峨不屈的高山，一棵苍翠挺拔的大树。

……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孙建伍感觉丁子和二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孙建伍小声地叫了一声老张头。

“师父，我们该走了…”

“嗯！”

老张头木然地点了一下头。

他让小东子拿过了一条崭新的毛巾，慢慢地把手里的铁锹擦拭的干干净净后，依依不舍地还给了金小六。

扭过头，老张头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

“走吧，伍子。别让小丁他们等着急了。”

等几个人刚走出了锅炉房大门口，迎面看见柳春梅慌里慌张地，从小路上跑了过来。

孙建伍看见柳春梅明显就是一愣。

因为老张头要走的事，老头坚持不让自己告诉她。

所以他才没和柳春梅说今天师父要走。

难道柳春梅这是来送老张头？

“伍哥，伍哥！”

等柳春梅气喘吁吁地跑到几人跟前，看了几个人手里的行李就是一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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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却狠狠瞪了一眼孙建伍。

“丫头，你来干什么？”

柳春梅也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水，一把抓住孙建伍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伍哥，张师傅，你们快去看看吧，厂里下了二次改制的名单，那上面…那上面有伍哥的名字！”

“什么？有我的名字？”

一听柳春梅说到改制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孙建伍心里就是一慌。

老张头也是一样，拽过了柳春梅就问：

“丫头，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柳春梅早上去机关楼送报表的时候，看见厂人事科小马，又在公告栏上张贴着什么。

等柳春梅走过去才发现是小马张贴的东西，竟然是厂二次改制的人员名单。

而当她走近细看，才发现保卫科一栏上，赫然写着孙建伍的名字。

也顾不上手里要上交的报表，柳春梅赶紧跑到了保卫科。

在保卫科门口看见吴老二，才知道孙建伍今天请了假，要送老张头。

听完了柳春梅的叙述，孙建伍就感觉脑袋发沉、四肢酸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了。

看着孙建伍像丢了魂一样，老张头扔下手里的包裹，一拍他的后背。

“还愣着干吗？赶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说完，交代了小东子看好行李，老头拉着孙建伍和柳春梅一起向机关楼跑去。

等跑到机关楼前，就看到了厂公告栏前面，又是围满了人。

老张头领着他俩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站在公告前面，仔细地看着公告内容。

和柳春梅说的没错。

这次张贴的内容，确实是厂二次改制人员的名单。

孙建伍也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等三个人挤出了人群，老张头看着还在发懵的孙建伍，也没多说什么。拉起他的胳膊，小跑进了机关楼的保卫科。

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老张头扯着公鸭嗓子就喊了起来：

“宋金海！宋金海，你他妈个王八犊子！你给我出来！”

而此时的宋金海，看见愤怒的老张头和一脸不知所措的孙建伍。

他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老张，你不是走了吗…”

“我走你大爷，宋金海你他妈给我说明白，你们科为什么要改制小伍子？你宋金海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要好好带小伍子，还说将来让他接你班吗？”

面对老张头暴跳如雷的发问，宋金海一时间真的是无言以对。

苦笑了一声，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老哥哥，我对不起你，是我没保护好小伍子。因为他的事儿我找了韩国勇和孙大圣好几次。可是这次的改制是农资局下的名单，伍子是被他们点了名的。”

“你的意思是韩国勇和陈星汉他们搞的鬼？行了，老宋，我老棺材瓤子也不难为你了！走，伍子，跟我去找韩国勇！不过，宋金海，你是真他妈太让我失望了！”

老张头说完，拉起孙建伍推门就走。

屋里留下了宋金海一个人傻站在原地…

良久…

宋金海回过头，坐回在办公椅上。

翻出了一张表格，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后，他在表格里的最后一栏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几个大字：

“本人自愿申请提前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