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万般委屈

红楼华彩 肥锅锅 4442 字 2个月前

篆儿下楼而去,面上羞红一片的邢岫烟立在楼梯前也不曾去追,心下不禁有些纷乱。胡乱思忖间又想起方才李惟俭那滑稽的一幕,于是又是嗤的一声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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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这日是王子腾生日。

荣府一早儿便四下忙乱起来,探春与宝钗忙前忙后,亏得平儿帮衬,这才将里里外外料理了。

临近启程,偏又不见了宝玉。宝钗自告奋勇,紧忙往绮霰斋而来。入内便见袭人哭得梨花带雨,宝玉正揽着其肩膀劝慰着。

“这是怎么了?宝兄弟又气袭人了不成?”

宝玉急忙道:“宝姐姐又乱说,是袭人的母亲夜里去了。”

宝钗赶忙道了几声‘节哀’,略略劝过几句,又与宝玉道:“袭人须得去奔丧,宝兄弟也不好耽搁了,今儿可是大日子。”

宝玉却蹙眉道:“每年生辰记不清多少,少去一回又能值当什么?”

话是这般说,媚人、麝月几个过来赶忙为其换了衣裳,几人赶忙往王夫人院儿去。

王夫人听得袭人之母过世,开口好生安抚了一番,又循例命探春预备治丧银子,准了袭人丧假。

前脚儿方才打发了袭人出府,后脚儿又紧忙带了宝玉往王家而去。临出行时唯独不见凤姐儿身形,此时平儿匆匆来回话道:“太太,我们奶奶身子不甚爽利,说今儿就不过去了,只让二爷给舅老爷道个恼。”

王夫人随口叮嘱了几句,心下恼恨不已。也不知那凤姐儿为何忽然奸滑起来,家中饭食一概不吃,只吃外间采买的点心。近来因着安胎之故,实在无法,干脆又在院儿里起了小灶,那菜肴、佐料俱是经由林之孝家的之手,半点空子也不曾留下。

若凤姐儿果然生下个男孩儿来,这爵位岂非就被大房彻底得了去?

不提王夫人一路心事重重,且说平儿回过了话儿又往凤姐儿院儿来。到得内中,便见凤姐儿竟又用了一碗碧梗米。

平儿就笑道:“奶奶这回定然是有了身子,不然怎会忽而嘴壮了起来?”

凤姐儿蹙眉道:“也不知为何,最近胃口大开,真真儿是什么都想吃。上来馋嘴劲儿,迟上一刻就好似抓心挠肝一样。当日怀大姐儿时都不曾这样呢!”

平儿笑道:“那这回奶奶怀的定然是个哥儿。”

“但愿吧。”凤姐儿说道:“一早儿与老太太说过,老太太也是这般说的,这才拦了我出府。只是这外头的事儿一桩接一桩的,你二爷又是个不靠谱的,只怕少不得要劳烦你了。”

平儿道:“奶奶这是说的什么话?为奶奶鞍前马后的,可不就是我的本分?”

王熙凤乜斜一眼笑道:“我呀,如今就是怕你太过本分了。”

她情知平儿不识字,干脆将一封信笺递给其道:“那庄子每旬总要走一趟,下头庄户不看顾好了,难免就会懈怠了;还有那厂子如今也起了来,来旺说昨儿就造了几辆那自行车,你下晌若是得空,等俭兄弟回来便将这信笺送过去,来日求了俭兄弟一道儿去厂子里瞧瞧;还有那新股子的事儿,也要问问俭兄弟何时入手方才便宜。”

三件事儿都是正事儿,平儿一一应下,将那信笺拢在袖口道:“奶奶放心,凡事我先请教了俭四爷,回头儿再来请奶奶拿主意。”

王熙凤应下,心下暗忖:今日之因、来日之果,也不知那野牛是个什么心思,更不知平儿来日会如何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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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王子腾生辰,王家自是高朋满座。

王夫人、宝玉、薛姨妈、宝钗乃至夏金桂一行到了王家,送过贺礼便往内宅而去。

一应女眷这会子不住的奉承着王舅母,都道王子腾此番回京定然要高升了,就是不知是外放为封疆大吏,还是入阁为相了。

王舅母口中谦逊着,面上却已乐开了花儿,因是待见了王夫人、薛姨妈便愈发倨傲。

薛姨妈情知王舅母一直算计着薛家家产,因是只随声附和着,也不主动提及什么。王夫人心下极瞧不上这个嫂子,却也只得耐着性子陪着其说话儿。

此时天色尚早,外间酒宴未开,王夫人与薛姨妈便盼着总要见上王子腾一面儿。

等了半晌,不见王子腾入内,那王仁与王却来了后头。

见过礼后,王就道:“怎么不见凤丫头来?”

王夫人道:“凤丫头如今身子不爽利,不好劳动了。”

王蹙眉道:“王家女儿何时这般金贵了?呵,我看这是躲着咱们呢。”说话间看向王仁。

那王仁也道:“我这妹妹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喜吃独食。罢了,我看咱们先与琏哥儿说说吧。”

王应了,随即与王仁又往前头去。

王夫人心下纳罕,眼见这二人对凤姐儿心生不满,却不知是因着何事。正思量间,外头婆子传话一声,旋即王子腾负手踱步而来。

此时王子腾五十开外,两鬓斑斑,虽久居上位,面容却带着苦闷之色。

入得内中与众人略略说了几句话,眼见便要去前头迎客,王夫人赶忙道:“兄长可得空?我却有几桩事要与兄长说。”

王子腾略略蹙眉,便道:“也好,那咱们往书房去叙话。”

王夫人紧忙随着王子腾去了内书房。待二人落座,王夫人便说起了荣府情形。提及那日李惟俭将五枚玉石丢进园子里,惹得贾母心存疑虑,顿时愤恨道:“那姓李的实在不当人子!我不过说他几句,他便想了法子来作弄宝玉!兄长可要为我做主啊,总要给那姓李的一个好瞧才是!”

王子腾蹙眉不已,半晌才道:“李复生又不是贾家人,不过与你儿媳有些亲戚,你又何苦得罪了他?”

王夫人眨眨眼,心道怎地与自己个儿想的不一样?往日里自己说了苦处,兄长即便不出手也会给个主意。

她还不曾想明白,就听王子腾又道:“你从前就眼空心大,岂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如今不过是看似风光,实则危若累卵,但凡行差踏错半步,必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李惟俭顶着财神的名头,圣人青睐,百官回护,外间都说宁得罪陈阎王,莫得罪李财神。想那陈宏谋都要对其避让三分,怎地你偏要去触他的霉头?”

王夫人顿时委屈道:“兄长不知内情,并非我有意招惹,实在是那姓李的存心不良。若不是他帮衬着,承嗣哪里轮得到大房?如今爵位也要落在大房头上,来日老太太一去,荣府哪里还容得下我与宝玉?”

“糊涂!”王子腾厉声道:“大姑娘如今为贤德妃,又临盆在即,只消生下个皇子里,大房必对你礼敬有加,又哪里敢对你不敬?再者,便是爵位落在大房又如何,凤姐儿也是王家女儿,总归不是便宜了外人。”

“这——”王夫人顿时有口难言。

王家两代女子嫁入贾家,王夫人只能嫁嫡次子贾政,因着那时贾家声势正隆,全然瞧不上附其尾骥的王家;待到了贾琏这儿,贾家削爵,贾敬辞官避祸,凤姐儿便嫁了嫡长子贾琏。

此时不拘爵位落在大房还是二房头上,都算是变相为王家所操控。王家处心积虑两代人,好似藤蔓一般附着在贾家这棵大树上,不断汲取其养分壮大自身。

如今贾家势衰,家中再无成器子弟,金陵四大家更是以王家为首,那王家的谋算早就成了。至于贾家那中看不中用的爵位,王子腾哪里还管是落在哪一房头上?

可处在王夫人立场上自然大大不同。

嗫嚅半晌,王夫人才道:“如今凤丫头眼瞧着与我生分了——”

王子腾哪里理会这等狗屁倒灶的小事儿,只蹙眉摆手道:“姑侄之间一时生分又算得了什么?凤丫头年轻气盛,你让她一让就是了。”

王夫人委屈不已,又要开口说话,却见王子腾忽而看过来道:“还有一事最紧要,往后万万不可再去招惹李复生!倘或招惹来祸事,可莫说我这个兄长不认你!”

王夫人听罢只觉天旋地转,万般委屈偏无处叙说。心下不由得悲愤不已:那姓李的……不过是个幸进小人,怎么就招惹不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