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文接着说:“又讨了个说法,要按规矩办事。”
剑雄:“与迎春楼有什么干系?”
武修文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赵家兄弟实在驽钝愚蠢。
“他自然是菩萨心肠阎王手段,可我干爹信得么?要是信得过,也做不成这个知州知府了。两位爷爷呀”
这小子爬起来,想到自己一身锦衣华服马上要沾满泥污,五官都挤弄到一处去,和这些村夫讲道理,如同与野兽谈经书。
“若是弘法寺知道珠州县官要坑害洋大人,坑害九界之主的太医——武成章这老东西第一个杀的就是迎春楼的香香姑娘,这花魁肯定是活不成了。干爹要她三更死,绝不留她到五更。”
剑雄顿时紧张起来,谈到这个香香姑娘,他是又爱又恨的。
爱美女软玉温香,恨荡妇公堂诬告,这两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就变成了贪嗔痴。最后终于想清楚,这色字头上的放血尖刀剥皮利刃,都握在武成章父子二人手中,如今这雪亮的刀子要投进火炉里,只觉得可惜可恨了。
“可是呀。”武修文摇头晃脑接着说道:“干爹只是个假阎王,张大人才是真阎王,他与干爹好心好意谈,要按规矩办事——断然是半夜去了迎春楼,想看看这条阉狗会不会乖乖听话,撕破了脸皮,耽搁了些许。”
“两位爷爷,莫怪莫怪,要怪也去怪我那不懂事的干爹。”
赵剑英哈哈大笑:“你这歪嘴鹰鼻,鼠眼蛇心的流脓坏种!怎的一会干爹,一会阉狗的叫唤!武成章宠你爱你,你却两面三”
不等赵剑英说完,武修文便打断道。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呀,二位爷爷,若是我有八尺高,斗得熊狼虎豹,有一身武艺,哪轮得到您二位来当我的爷爷呢?在干爹府院里打杂,就是我的福分,喊一句干爹那是我的本分。”
“如今张大人要收留我,干爹却一声不吭就送我上了这条凶险万分的断头路,我喊他一句老阉狗不过分吧?”
剑雄也跟着哈哈大笑:“这太监捡来的野种确实好耍!好耍得很!”
武修文也没有去应这句话,他一点都不生气,眼睛里连一丝一毫怨毒神色都看不见。
赵剑英只觉得恐怖——
——因为这一路走来一路看,为了生存下去,剑英这个做大哥的一直忍耐着,二弟是少年心气敢骂县官,受了委屈从不考虑后果,遇见青楼女子也是头脑发热说上就上,他这个做大哥的就得默默承受这些劫难。
这个武修文要比他赵剑英能“忍”得多,这种人就像冬眠的毒蛇,一旦得了势,身子温暖起来有了力气,就要把往日受到的委屈都加倍奉还。
仅一天之前,武修文和这对兄弟还有血海深仇,不过半个夜晚的功夫,哥仨就开始讲起嬉皮话,互相调侃起来了。
剑英断了报仇的念头,他不想与武修文作对,这种人如果杀不死,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除掉,到了恩人面前给不出说法——他们要被抛弃,会变成命案逃犯,躲不过红台的斩首大刀。
事情办不成办不好,让武修文逃脱了,就是放虎归山,到时候张从风反倒变成武修文手里的道德神剑,要来砍杀赵家这两个杀人未遂的凶犯。
[Part②·菜人哀]
与武修文小老弟推断的一样。雪明确实在置办迎春楼的杂事,他不信武成章会守诺,而且给这知县下了个套,要讹点银钱路费出来。
一楼庭院里,就见到几个富贵商贾和知县大人,还有江雪明坐在一起。
雪明上来先声夺人,要把事情说清楚。
“你先前答应我,要按照规矩办事,县官,这个香香姑娘为什么要连夜加急送去蔡家庄?”
蔡家庄是珠州靠台州边界一处关卡,此处的蔡同“菜”——是正儿八经做人肉生意的地方,有朝廷批文的奴隶贸易,人口贩卖也要交税,算地方财政的一部分。
“这”武成章被人拿了把柄,抓了现行,左顾右盼看向身边的生意伙伴,不知如何是好:“我切实是为香香姑娘赎了身,想卖给一户商贾家里,让她享福去哩!”
“早不卖晚不卖,我带着赵家兄弟刚走,你立刻就要卖?”江雪明没什么好脸色,接着说:“看来武知县是不想让她活,这样吧,你把她带过来,我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使不得!使不得呀”武知县还想推脱:“昨天夜里犬子与我辞行,讲起九界的礼教,我才知道大人还是个洋和尚,要是这妖妇坏了大人的道行.”
“不要拐弯抹角。”江雪明直言道:“你儿子没有多少时间来等我,实话实说,这个香香姑娘送去蔡家庄——她是什么下场?”
武知县不敢应,又偷偷摸摸瞥向身侧的商贾两三人。
那几个商家算了笔账,也不需要算盘,仅仅是心算就得出结果。
“配个人家,能卖三千一百银。”
“要是讲究一些,吃食都管好,没有疾病生得白净,送去庄子主人家里配土司(地方军阀的民兵头子),能卖个五千五百银。”
最后一位商贾面相最凶,说的话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