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粟末地有好多蜂蜜,但蜂蜜还是不如这饴糖,温婉柔和。
小主,
糖很甜,甜得她眼泪又流下来了。
“糖,很甜,很甜……”
她想起了一段儿子和他的对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时他才五岁。
“阿妈,我长大了,我要娶你做我媳妇。”
“为什么呀?”
“阿妈,娶了你就有糖吃。”
“你现在不是就有糖吃了吗?”
“可是,家里只有你才有糖啊。舅舅家,也是只送给阿妈。”
“好的,我嫁给你。”
她就想,我这傻孩子什么时候娶上个媳妇?
娶个傻媳妇?生个傻孙子?!
她真想抱着儿子说:“儿啊,如果你能再叫我一声阿妈,我愿养你一辈子。”
帐围子外边似乎突然有了很大的响动,叮叮当当的。
然后,是像潮水漫过一样的奔跑声、拖动声,又立即是扑通扑通的倒地声。
然后,没有然后了,安静下来了。
一会儿,似乎有人的喉咙被扼住,发出嘶哑的“呃呃”声。
“又要来了吗,娥渡丽……还是来猛兽了……我的阿郎啊,不知道他怎样了……”
阿格玛疑惑而惊忧地睁开那双不再明亮的眼睛。
娥渡丽回头看了看围帐口的帘子。
胡图鲁依然就在那里的啊,但是一直也听不到他的声响。
阿布,从入口走进,慢吞吞地。
他,突然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也就闭了嘴。
他尝试着咽了口口水,感觉脑海里不断涌入好多曾经没有过的东西。
这些,不应该是他的呀。
可眼前的人,好多似乎都应该是熟悉的人。
尽管,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甚至还穿着奇奇怪怪、破破烂烂的衣服鞋子……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将眼睛瞪的溜圆。
手里的东西掉了,嘴里的东西掉了,肩上的东西掉了……
所有的人,扑通通的跪下来,犹如膝盖里没有了力气。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跪着、爬着,向那缺口挪去,仿佛那里有块巨大的磁铁。
司徒友明,死命的挤了挤眼睛,然后尽力的睁大了眼睛,嘴巴不文雅的张开,却又说不出一个文字。
眼前一幕,就是穷尽脑海中的浩繁卷帙,也具是无有所载啊。
胡图鲁,原本是抱着刀站在帐围子口的,始终保持着部族大武士的最后威严,骄傲、悲伤却一丝不苟。
可现在,他只是稍微傻了一瞬间,然后就扔掉手中的长刀,没有形象的连滚带爬的扑向那个缺口。
“呃……呃……呃!”
……
谁都吃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哪怕任何一个完整的词。
还是熟悉的那张脸,眉目分明,果敢坚毅。
还是熟悉的那身形,修长挺拔,矫健阳刚。
只是,这个熟悉的身影,身披裹尸布,脚蹬死人鞋,还有脸上只有汉人才会给死人画的妆彩。
只是,这个熟悉的身影都死了好久了,好久了。
好久到没有呼吸,好久到没有动弹,好久到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好久到……
这个熟悉的身影背后,是一支庞大的牲口队伍,一支奇奇怪怪的、不出任何叫声的、跟随其后的队伍。
马,是大黑马和营地战马。
牛,是牵车的白牛黑牛。
狗,是营地的随队猎犬。
然后是羊群、鹿群……尾随其后的黑熊母子、斑斓老虎,这些是什么来头?
但,但,只要有这个熟悉的身影,就够了!
他,比什么都具有说服力啊。也不需要任何解释。
假扮者?
不说有没有这么像、有没有这个胆、有没有这气度、有没有这么帅……
更何况,连大黑马都认了。
这家伙认了,就是了!
靺鞨族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铁的事实,马远比人类更加具有辨识力。
她们,能够读懂人心,辨别真假,能够洞察天地,能够……
所以,大家都失语了。
在不断辨别,不断确认,不断否定,不断怀疑,不断……
阿布,就像一个从天外降临的神佛,带着无比神奇的光环,出现在大家面前。
身后,是大自然的追随者;眼前,是他的子民和信众。
他,眨眨眼,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司徒友明的脸,拍了怕胡图鲁的头发,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流下来了……
他,也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