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墨执朱无师自通,学会了已读乱回、“嗯嗯嗯对对对行行行好好好”等圆滑的社会人工作守则。
楚寄闲忍不住道:“真怀念曾经那个不管我讲多少垃圾话,也会认真回答我的墨执朱啊。”
墨执朱沉默一瞬,还是没忍住:“你何时患上了妄想症?”
楚寄闲不语,右手默默搭在剑柄上。
恰在此时,楚寄闲与墨执朱同时感应到了什么,扭头朝某一处看去。
那边正好传来一道清脆如鸟啼的女声:“两位道友!”
灼热的赤色灵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扭曲痕迹,化为身着华丽衣装的妖族女子。
一双由红渐金的妖异眼瞳中映入两张略显错愕的面庞。
妖族女子先是疑惑两人为何如此反应,旋即了然,朝对方一拱手:“两位道友,在下暮歌,从妖界来的。”
“我家邻居的孩子,听闻人界有一山脉,唤做天涯巅,那儿有一种名为‘连星月’的花,委托我为她们找找。”
她表明来意,告诉这两人,自己并非什么可疑之辈,还特地亮出通行证,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暮歌又道:“我不常出门,有些迷路了,不知二位可听说过天涯巅,能否为我指明方向?”
“啊,这个……”
楚寄闲先反应过来,张了张口。
可看着那张格外熟悉的脸,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往那个方向,再行两万里。”
这时,楚寄闲听见身旁传来墨执朱平静的声音。
她一愣,扭头一看,便见墨执朱神色淡淡地指向某处,没有丝毫异样。
暮歌闻言,格外惊喜,向墨执朱一拱手:“多谢这位道友了。”
“滴答。”
一滴雨珠落下,恰好擦过墨执朱的眼角,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湿痕。
墨执朱略略垂眸,大约是被突然落下的雨点吸引了注意力。
“唰。”
一抹赤色垂落,遮在她的头顶。
墨执朱一怔,抬眼去看,就见暮歌手执一把造型奇异的伞。
那伞柄如木枝,缠着树藤。
伞骨张开,赤色花朵层叠盛放。
暮歌似拿了一束花,为她遮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给。”
暮歌热情地将伞塞进墨执朱的手里,笑眯眯地对她说:“多谢道友指路!山高水远,来日再会呀!”
说罢,暮歌也不拖拉,又向两人拱了拱手,算是道别,化为一抹灵光,消失在天际。
墨执朱手执花伞,静静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楚寄闲亦是如此。
过了好一会,楚寄闲回神,往墨执朱身边凑,见她脸上瞧不出什么,才问:“刚才那妖族女子,与暮情长得可真像啊……我一晃神,差点以为是暮情死而复生了。”
楚寄闲语气复杂:“不过,瞧她的模样,大约是暮情同族?也不知她认不认识暮情……”
说着说着,楚寄闲察觉墨执朱一言不发,她立刻停住这一话题。
当年暮情为了给她们断后,与魔修同归于尽。
楚寄闲深知墨执朱一直忘不了。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那曾短暂出现在墨执朱生命中的小师妹,留下的痕迹该淡去了。
可瞧墨执朱这反应……
楚寄闲立刻转移话题:“算算日子,清昼也该出关了,今年大家会一起聚一聚吧?你这次选了哪一处?”
墨执朱这时才收回视线,朝楚寄闲脸上一瞥,不紧不慢地回答:“天涯巅。”
楚寄闲先是一愣,旋即扑过去要用手臂勒她脖子:“好你个墨执朱!亏我小心翼翼不敢多说,结果你心里都想好了与对方来日再会,你啊你——”
……
千机门。
柳扶弱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狗狗祟祟探出头,朝四周瞧了瞧。
见院里没人,柳扶弱闪身出了屋子,就要一鼓作气冲出院子。
谁料,一根竹杖从上方落下,当头一棒!
“嗷!”
柳扶弱捂着通红的额头跌坐在地,头都没抬就大叫:“娘!不带这样玩的!你竟然搞埋伏!”
柳羲和手执竹杖,瞧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柳扶弱,翻了个白眼:“我如今已到了该退休去外头游山玩水的年纪,你不想着接你老娘工作,整天就想偷跑出去找外头的女人……”
“那怎么能是外头的女人呢!”
柳扶弱一听这话,立刻认真起来:“那可是清昼!”
她强调:“清昼哪里算外头?我们可是睡一张床的关系!”
柳羲和:“……”好烦恋爱脑。
柳扶弱犹在愤愤:“我不在身边,也不晓得清昼闭关时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柳羲和提醒:“不是有谢子夜?”
柳扶弱大声:“男的粗手粗脚又粗心!哪里能照顾得好清昼!”
柳羲和:“……”好烦恋爱脑。
她扶额:“当年是谁立下豪言壮志,要接我的班?”
柳扶弱委屈:“我也说到做到了呀,这些年兢兢业业,不是把咱们千机门治理得挺好嘛……”
“就是到了除夕前后就会翘班去找纪清昼,害我一个退休老人不得不总在这时候回来加班。”
柳羲和无情戳穿了柳扶弱的小心思。
柳扶弱:“。”无法反驳。
“行了,你今年给我老老实实干活。”
柳羲和拎着她命运的后颈皮,把她往屋里拖,又道:“清昼今年大约会出关,白薇传信来,约了天涯巅,你早日将门内事务处理完,也好如期赴约。”
“什么?!”
柳扶弱立刻来了精神,都不需要柳羲和拖,就从地上爬起来,斗志昂扬:“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柳羲和:“……”好烦恋爱脑。
“哗啦啦……”
这时,天降细雨。
柳羲和诧异:“刚才不是还大晴天吗?怎么忽然下起雨了?”
柳扶弱怅然叹息:“定是清昼太思念我,才使得天道垂怜,降下这雨吧?清昼,我会赶紧做完工作,去找你的!”
柳羲和:“……”好烦恋爱脑。
她拎着柳扶弱的耳朵,把柳扶弱往屋里拽:“行了行了知道你超爱了,赶紧给我做事去!多大个人了,还要你老娘督促,改明儿是不是得叫我给你拿勺子一口口喂饭啊……”
“哎哟哎哟……疼疼疼!娘!娘!你也知道我大了,不要老是揪我耳朵嘛,我也是要面子的——”
柳扶弱求饶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后,逐渐远去。
……
“咕咚咕咚……”
拿鸡架与筒子骨熬的高汤在灶上冒起大泡,香味弥漫整个厨房。
谢子夜撇去汤上浮沫,只听屋外雨声未歇,便掀开帘子朝窗外看了眼,天色渐暗。
他想了想,从屋里搬出一张小桌,放在屋檐下,将煮火锅的器具,以及早已备好的小盘菜一样样摆在小桌上。
最后,谢子夜搬出两张小靠椅,放在小桌两边。
他坐在其中一张靠椅上,耳旁是咕咚咕咚的煮汤声,伴随淅淅沥沥的雨声。
谢子夜半阖着眼,似睡非睡,安宁祥和。
……
世界之外,纪清昼视线静静扫过被绵绵细雨笼罩的世界。
“时间不早了。”
纪清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该回去吃火锅了。”
她又想起即将到来的除夕,自言自语:“今年除夕也准备火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