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听明白了。
伍校长是明着被平调了。从市重点高中的校长,变成了乡中学的书记,级别依然都是副科。可问题是,前着是副科进正科,半步之遥,后者却是瓯顺县茫茫众多的副科职务中,几乎垫底的存在。本来乡中学的校长马上就要退休,此时让安排人过来接班,事情倒也合情合理,可调来的是伍超雄,这就明显是在处罚。看似平调,实则降了级。
而且按伍校长的年纪,他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在这个位置上,熬到退休了。
不过相比起伍校长,谢翔谢指导员就更加倒霉。
谢翔的年龄要比伍超雄小得多,原本是乡派出所主持工作的一把手,再熬几年,是绝对大有希望再进一步的。可是眼下,这个希望却是几乎不存在了。
从一个副科级单位的一把手,调任成了正科级单位的起码十几把手——按江森对瓯顺县各乡镇机关的了解,从正科级的几位领导往下,底下的各种副镇长、镇长助理、镇工委成员,以及同等明确副科级别的人,二十个不算少,三十个不算多。所以谢翔看似是从乡里进了瓯顺镇这个县治所在的大镇子,可在单位里的待遇,却是断崖式下降。再想爬回原来的位置,哪怕一年往上挪一步,在镇里一个位次、一个位次地向上调整,最起码,也得十年!
这就是明晃晃的明升暗降!
不对,应该是名升实降,是明晃晃的,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是被处理了。
“这么凶的吗?”江森又点小恻隐了,又眼神奇怪地看着汪副局,心里非常纳闷。
为什么伍超雄和谢翔都被处理了,这货却一点事情都有?
然而汪副局自己却半点都不心虚,满脸义正言辞:“那个事情啊,确实是伍校长和谢指导员,做得过火了,过分了,伤害了你的感情,也辜负了群众对他们的信任和期待。原本莫书记,是要更加下狠手的!对这样的行为,组织上向来是绝不姑息!不过刚巧不碰上台风嘛,伍校长搞救灾安置工作,做得也不错,井井有条的,谢指导员进山里救灾,那也是豁出命的啊,这个功过相抵,县里头也总不能那么让同志们心寒,这么一安排呢,正好……”
江森忙道:“还是我给县里添麻烦了。”
“别别别!千万别这么说!”汪副局连忙道,“这个事情,跟你能有什么关系呢?主要还是我们这几个人啊,对工作的思想认识不到位,工作方法太粗暴,做事的事情太急功近利。这个呢,那天晚上,我就直接给莫书记写了一万多字的检讨,写到凌晨四五点钟,我写的时候啊,这个眼泪都止不住啊,孩子,我差点对不起你啊!”
江森这下直接连泡面都吃不下了,赶紧道:“汪局!千万别这么说!”
“唉,是是,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了。”汪副局戴着墨镜,江森都看不出他的眼神,但是此时此刻,江森却仿佛有点明白,这货为什么总要戴个墨镜。
太尼玛的惯用了……
切戏转场无缝衔接,变脸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汪副局道歉的话,说到这里为止,随即立马又接着说道:“江森啊,青民乡那边呢,该处理的问题,都处理了,县里和乡里,是讲公道的,是绝不会乱来的。我们呢,也是希望你继续保持你现在这个状态,瓯顺县培养一个名人出来,不容易的啊,等你毕业了,县里还指望你能为我们多做做宣传。你看你这个,海外卖到三千万册,你们乡里那个华侨村,诶哟……这几天,去十里沟村跟你爸提亲的媒婆,那是快把你家新房的门槛都要踩平了!”
江森听得嘴角微微抽动。
他仿佛是听明白了,县里头,看样子是他怕跑到市里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前几天听胡部长的意思,瓯城区那边,还是很欢迎他过去的。
而且自己前世本来也就是瓯城区的户籍。
江森心里有点小矛盾,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也不值得花时间去纠结,他直接转移话题道:“那个……我爸放出来了?”
“诶~说什么呢!早放出来了!”汪副局好笑道,“你们家那边,修了十几座新楼,山里头的人,全搬下来了,你家也分了套房,你爸现在也住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