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二次天堂战争

伊斯特里亚 王崊清 6602 字 2个月前

一位士兵历经艰难成为国王,这样的故事早已在上古的时代出现。

但后世书写记录它的史官们,总是喜欢改写这些传说,把他们同时代伟人的身影投射到上古的神话之中。就好比那传于后世的,关于乌鲁克士兵卢伽尔班达[1]的故事:

那时乌鲁克的国王恩麦卡尔向东部高地上的城市阿拉塔进军,士兵中有卢伽尔班达,他伤得很重,被他的兄弟们留在山洞里养病,并附上一些补给。

卢伽尔班达在伤病的折磨中度过了两个难熬的日夜,他向诸神虔诚祈祷,最终得以痊愈。当他踏出那位于幽暗山洞的隐居之地后,命运引领他来到卢鲁比[2]的崇山峻岭。在那里,他偶遇了一只因巨鸟外出觅食而饥饿难耐的安祖雏鸟。卢伽尔班达的内心充满了同情,于是便悉心照料这只可怜的小生灵。当伟大的安祖鸟归来之际,为了感激这位善良的救命恩人,便赐予他御风翱翔的神奇力量。

得此神力相助,卢伽尔班达南下征战,英勇协助恩麦卡尔击败阿拉塔,最终使他成为了乌鲁克王位的继承人。

这段辉煌的经历,使卢伽尔班达名声大噪,声名远播。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是,上古乌鲁克的卢伽尔班达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跌宕起伏的一生,那谱这上古苏美尔史诗的人,是借用了他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图喾尔第·尼努尔塔的故事。

***

在埃列什基伽勒的地下王城,奥莱克西度过了两个日夜,商讨战略和对策。

到第三日清晨,他从洞口出来了,同时带回了胡瓦瓦与被伊里伽尔国俘虏的森林亚人,以及拉玛什图的丈夫帕祖祖。女兽人掩面而泣;接着,重逢的夫妻紧紧抱在一起;片晌,众乌图库人向奥莱克西俯身行礼,道:“人王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奥莱克西言:“请快起来,你们无需报答;诸位族长,请携众族人老幼,离开此多事之地,火速北上,越过守望高山[3],至极北雅弗族生境避险。因为赫梯以南,文明诸国,很快将有一场浩劫之战,若救经引足,以致波及天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族人受到牵连;千年以来,你们饱受磨难,所以此次,请务必到极北之地,人迹罕至之境,遁藏以待南方定局。这就是我的愿望,请你们奉行,乃是对我最大的报恩。”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几代人都回报不完,又怎能在您的国危难之时躲在远处呢?”胡瓦瓦说。

“诸位,若是以往,能有你们相助固然很好;但这一次的情况将完全不同,我们面对的敌人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地上可能会有无数的人将为此受难,所以我不想再增加无谓的牺牲了;你们是我的投契之交,能救下你们将是我最后的善行,直到胜利的那一刻。长老,请你嘱托你的族人,铭记我在下面时和你说的,这段时期请严守这地洞游历始末,不要向任何外人透露。”

众乌图库人再次行礼道谢,而后依着奥莱克西的话,去往了北方。

***

那与奥莱克西从洞中同出的,还有一半兽人,他罩袍遮体,身材瘦高,蓄着长长的山羊胡;他是埃列什基伽勒派来协助人类的大魔法师——尼纳祖[4]。同时,地下女王也通过他的眼睛,来监视着奥莱克西的一举一动;他随奥莱克西的骑兵队一同前往阿舒尔城。

“你是埃列什基伽勒的长子?”在回城的路上,奥莱克西问道。

“是的,但我的父亲不是那从母亲意识中分裂出来的男性人格——内尔伽勒,而是她的先夫古伽兰那[5];千年以前,我那已辞世的父亲本是在这地上为官的阿卡德人,就是他妻子管辖区里的运河检查员,等级为下三级的圣灵阶天使;后来我母亲因为一些事被高层查办,打入地牢,但我父亲继续在地上为官辅佐当时的天使长杜姆齐德,直到萨尔贡大帝陨落。我父亲是那批中咒的人之一,身形变成了半牛头人,只得仓皇逃离文明世界,就是他带着同中诅咒的族人前往地穴寻找到母亲的下落。”

“现在的你是否拥有你父亲的位阶和权柄呢,你的力量如何?”

“我继承了权柄,但再无位阶可言,在阿卡德覆灭以后,雅威去除冗余的官员,所有天使的力量都被削弱,下三级的权天使、大天使和天使位阶被取消了,虽有部分人保留了微弱的权柄,但被全部剥夺了官位,不再担任公职,他们成为今天巫师与猎魔者的前身;但我的情况有所不同,那时,随母亲隐藏在地下世界的诸天使和有权柄的亚人,都躲过了这天使贬谪的运动。所以,虽然我本身的力量只是来自于那上古最低等级天使的父亲,但也大致相当于今天介于上阶位和中阶位之间的,就是那座天使与主天使之间的力量。”

“所以,借着你的力量,我们人族至少可以攻下沙利叶坐镇的加喜特王朝。”

“如果让我一对一的对付沙利叶还是有把握的,但同时对抗两个以上的主天使,即使他们的力量不如我,那也难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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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的母亲,她能分多少权柄给我们人类呢?”

“你要知道,那一次雅威削弱天使力量的方式,就是改变了权柄授与的机制,天使们再也无法无限次的复制自己的力量给他人了,相反自己分出多少,就会减少多少;我母亲会把大量的能量注入她的魔兽军团,也许只能剩下很少,只能分你们一些防御性的能力了。”

奥莱克西思考片刻,说:“了解了。不过,我的军队也并不需要多少力量的加强。正如我们在下面商讨的,你母亲的大军太过招摇,要留到最后一刻再使用;在那之前我们就要尽量的清扫足够多的敌人,避免他们最后出现力量的集结。只要我的军队能出其不意地快攻夺下巴比伦尼亚的首都,在南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快速深入到肯基[6]腹地,因为上帝的两位御前护卫:座天使拉斐尔和乌列尔,他们虽然掌管着天国的总兵权,但他们作为护卫要经常呆在天城,而那些由力天使和能天使组成的天使之军,却分散的分布在天城北面的诸卫星城,只要在进军过程中不遇到这两位座天使,我们都可以保持相对的优势,因此在那个阶段,我们要隐藏实力,潜行偷袭,让敌人轻视我们,使我们有机会尽量做到逐一击破;要避免座天使号召集合所有的军队,在一处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要坚持到最后,待临近天城之前,再向你的母亲发送信号;最后之时,埃列什基伽勒的军团从地下涌出,与我们为盟,打他个措手不及,快速迷乱敌人的阵脚,便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效益,一举歼灭轻敌的四大天使,夺下天城,弑诛暴君。”

***

马队到了卡尔城,还未到阿舒尔的时候,奥莱克西就召哈尼加尔巴特的大臣们、维齐尔以及义军的领袖们聚集于副都;他们未见着尼纳祖,因为奥莱克西把他藏在后面。人王对众人说:“弟兄、战友。多年以来,你们跟随我征战四方,为的是平叛逆贼,光复故土;但你们可知,从安德烈时起到其父自缢,这么久我都没有真正理解他的理想和愿望,即使我经历诸多苦难之事,亡妻丧子,沈溺囹圄,仍不领悟;那时我还要丢弃一切,去云游四海,但不久幡然悔悟;你们可知近来那我要做的事,是你们抱怨的,说那不可能成的,就是终结所有苦难的事;我承认之前所有为这目的所做的举措都是愚蠢的,它们必然失败。因为我们改不了那树在天城的,篆刻自然定律的命运之碑,所以我们所做的事无论倾注多少,都是徒劳;因为我们既不被允许靠近,也不能重编它;从亚当以来,受之束缚,甘为其奴,所以我将率兵南下,去攻击天城,逼迫天神修改世界律法,若仍不能解决问题,就干脆击碎土碑,重立世界。结束这地狱般的折磨,救众生于苦海……”

人王言毕,无人应答。大家都诧然怔住,互相对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舒尔-伊丁为打破尴尬,代表众人率先响应:“不可!将军!从您最近所做的事开始,义军之内就已颇有意见,我们并不能理解你的梦想,现如今国库濒临虚空,各地农田荒废,百业凋零。我们敢怨而不敢言,但在此危机边缘,您又想要出征南方,我必须站出来向您谏言,此举甚为疯狂,可能倾覆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所得;我是您的学生,是您教导我爱民如子,保护贫弱,而如今您打算做的事,可能会害死无数无辜的平民百姓啊!”

义军将领,开始只有寥寥数人表示支持奥莱克西,但之后又都借着伊丁反对的势头,改口表示国家与军队应当修养,不宜再铤而走险。这时,伊丁的僚臣,哈尼加尔巴特中央骑兵团的将领——舒尔曼·穆沙布舒上前表达忠心,称愿意率自己的部下追随奥莱克西。

人王苦笑着说:“从乌鲁阿特里的山区一路走来,我们合纵连横,攻城略地;到如今,谁又能想到,义军之内竟无一人再愿为我而战,回应这最后的请求;是的,你们已经是英雄了,你们的故事足以被谱成诗歌,流传千古;你们将被金银和珠宝包裹,妻妾倚抱,儿孙绕膝,享受平静美好的下半生;但是我不会就这样停下,这旅途的终点还未到达,我将和我哈尼加尔巴特的战士们继续前进。但请放心,我不会再借你们的名义出征,米迦勒仍未派驻新的北方和西方总督,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他们只会以为,我是一个突然从天而降的新力量;可是无数年以后,那些洞悉历史真相的人们却会记住这一天,是你们在卡尔城抛弃了我……”

***

这场战争就是这样开始的,它本身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已酝酿了十余载之久。

最初,仅七千名的骑兵和几个步兵团被召集,他们换下那铸有着四种纹路:狮鹫、猴、狮子和山羊的哈尼加尔巴特青铜铠甲,换上简洁实用的铁甲战衣;他们丢弃纛旌,不举旗帜,号为人类之军。启程前,大法师尼纳祖站在勇士们的面前为出征仪式施法,从其手中起一道光环戴于他的头上,他念诵护佑的咒语,法事结束,他说:“这是我向母亲借来的“生命权柄”,它能像盾牌一样加持在战士的身上,让你们的身体可以承受敌人更多的攻击;但这条咒的力量不会一成不变,而是取决于你们心中战胜敌人信念程度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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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若在萨格加山[7]平缓的南缘上向山下平原望去,可以看到这群渺小的尘埃正在缓缓地向南方移动,穿过整个北岛[8],向塔尔塔尔[9]之地进发。图喾尔第·尼努尔塔骑着“风暴”战马,处于队首的位置,尼纳祖和舒尔曼·穆沙布舒分别处于其左右;他们的心间纯净,坚定而勇敢,为一切众生而战,愿为救赎而舍生忘死。

***

忽然,地上刮起一股旋风,朝他们而来。尼纳祖本身的法力乃是那逆转力量的方向,从而借力打力、以守为攻的权柄;他起身腾空,挥掌击去,将旋风消散。然而,地上又起乱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越刮越大,脚跟不稳的士兵开始纷纷倒地。沙尘遮蔽天穹,向天空望去,隐约见一人在远处的云里展翅驻停。

“是拉斐尔!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迹!”尼纳祖大喊道,他难以招架从太多方向吹来的风,“快跑出这个地方!快!你们不要停留在这里!跑到风的外面去……”说完,他便被风卷向了远方。

奥莱克西喝道:“舒尔曼!听到了吗?!快!我看他驱这样大的风在一处,好像需要蓄很久的力!我们现在向外冲去!到他的身后,然后四处移动绕行!”

于是,他们带领骑兵开始向风的外围突破,战士们驰马向南奔去,冲出了飓风的中心;步兵们被留下了,他们中的一些紧紧抱在一起,抵御越来越剧烈的狂风;一些落单的士兵则被吹飞,然后从天上摔下,粉身碎骨;这时,拉斐尔吹响了那枝洞角号,就是通知天使的军或巴比伦的军来攻他们敌人时使用的那枝号。很快,那横在数千匹奔腾骏马前面不远处的塔尔塔尔河谷的对岸,在那起伏的地面尽头,巴比伦人的旗帜露出了地平线。

“我们冲过去!河床是干涸的!”奥莱克西看到河岸低平,并没有打算下令减速,而是继续骑着他那匹矫健的白马,驰骋在队伍中央的前方。巴比伦人的出现,激起了战士们的斗志,他们攥紧了缰绳,怒目向前,无论前方何样的险阻,都要跟随他们的王一起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