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被猝不及防地拉得一趔趄,又堪堪站稳,似乎是对自己被冤枉感到莫大的冤屈,坚决表示自己今天就要在这儿把话说完喽。
“我没有说但是呢。咳咳咳、但是——”常先生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作出一个蓄势待发的姿态,然后,其余的人都等着他往下说。
然后……他就卡住了。
但是了半天,没但是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乖孙在旁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算了,爷爷,还是算了吧,不再要逞强了。您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常先生一张圆胖的老脸憋得通红,他又开始掏手帕擦汗了。
“唉,都是你,好端端的打断我做什么,这下可好……我也跟着断在这里了。”他转过头,歉意地看看黎宵又看看我,很有几分孩子气的手足无措。
我听说,有些人的心性不会随着年纪与外表产生改变,即使白发苍苍,依旧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是为返璞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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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我看常先生就是这种感觉。
我想,正是因为有常先生这般的长辈,才能教养出像福娃娃那般晶莹剔透,灵秀可爱的孩子吧。
“枇杷知道的。”我轻声接过话头,在常先生有些惊讶目光中缓缓道,“黎少爷他、对真正亲近在乎的人,都是极维护的,不求回报,重诺守信,称得上情意深重。”
像是对兰公子,又像是对那位我未曾谋面的兰夫人……
常先生听到我这样说,面上的惊讶之色渐渐褪去之后,露出一脸欣慰的喜色。
“不错不错,看来是老夫我杞人忧天,白瞎操心了。”
他感叹着,又看向黎宵:“老夫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小子虽然脾气和性子都差了些,但运气还算不错。嗯,枇杷,也是个好名字,清热解毒,跟阿宵这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子放在一起刚刚好。”
说罢也不等少年有所回应,把擦汗的帕子往怀里一收,便准备起身离开。
福娃娃跟在他的身后,扭头朝我看一了眼,忽然一拍脑袋:“看我,差点就被爷爷这个老糊涂给传染了。”
说着,也不在意身后的常先生变得有些精彩的脸色,继续笑吟吟道:“还没有跟小哥哥做自我介绍呢。我叫礼,就是礼物的那个礼,小哥哥怎么叫我都好。”
常先生姓常的话,这孩子的全名应该就叫做常礼吧。
常礼……常理。
还真是个挺特别的名字,一听就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被自己的想法都笑了,声音里也多了一丝笑意:“好的,我记下了,小礼。”
“嗯。”常礼点了点头,脸颊红扑扑的,非常高兴地向我挥手道别,“那下次再见了,小哥哥,要记得小礼呀。”
黎宵一直把两人送到外间,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去而复返的管事儿子,还有他爹,以及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厮。
管事儿子和那小厮,一个端着汤药,一个端着膳食。管事自己手里也提着布包,打开来都是些瓶瓶罐罐。
“都是按照黎少爷您给的那张单子上来的。”管事笑得一脸殷勤,“恐怕我那不长进的儿子误了您的事,我已经一一校对过几遍,保准儿出不了一点儿岔子。”
说着有些探究地四下打量着屋里,搓着手一脸的好奇:“怎么不见您带回来的那个……”
其实,我躺在里间这件事,管事儿子理应是知道的。
就是不晓得这人是忘了跟自己的老爹说呢,又或者其实是说了的,但鉴于管事向来谨小慎微的个性,还是觉得亲眼所见比较靠谱。
无论如何,管事这么问了,黎宵也就那么回答了。
“在外头冻坏了,裹被子里捂着呢。”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又自然而然,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可能会招来某些误会。
管事极为短促地哦了一声,嘴里说着原来如此,却似乎是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
还探头探脑地想要向里屋张望。
黎宵明显是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么?”
管事讪讪一笑:“没有没有,我本就是来送东西的,还有就是看看黎少爷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没有。”黎宵言简意赅。
照理说,这种情况一般屋里至少要留一个伺候的人。
但黎宵是个例外。他很讨厌被人跟着,或者和不熟悉的人共处一室……就像是某种动物的领地意识。
管事见状也不好再多做逗留,于是赔着笑脸带着人就离开了。
我听到外间的门轻轻被关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便瞧见黎宵拿着东西,拉长着一张脸走进了里屋,嘴里还在嘟囔着:“罗里吧嗦的,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比家里的老头子还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