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叫茹瑺进来,所在考虑的,是究竟要带哪个文臣进灵堂,看那光幕。
这乃是因为那后辈,越说越宽泛,很明显,武将已经不足以全数跟上,想来,治理天下,少文臣不得。
只是,进的人选,得细细斟酌啊。
他想在六部尚书内挑一人。
但如今,礼部尚书如今空缺,赵勉刚刚论罪,詹徽呢,素性严苛,又和蓝玉有染,工部尚书秦逵,也不是个乖巧的!想来想去,竟仅有个茹瑺,曾做太子伴读,出身、学问都好,人又年轻些……
他这样想着,冷不丁问茹瑺一声:
“茹瑺,你敢造反吗?”
皇帝此语,石破天惊!
茹瑺一听,便似当日“元璋照镜”一般,只觉天威难测,两股战战,几欲跪下。但是,当日赵勉跪后,下场历历在目,于是,他便断定这不过是皇帝值此关键之时,对自己的另一场考验,便咬牙撑住,凛然反问:
“陛下何有此问!陛下岂不闻,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为寇仇!臣之忠贞,日月可鉴,陛下此语问臣,莫非要臣效仿比干,剖出心肝,供陛下观臣一腔热血,一片忠心?”
朱元璋听了这话,倒不气,反而笑道:“咱正是知你忠心,才白问你这么一句!”
果然!
茹瑺的腿不抖了。
他也和缓颜色,说:“臣犹记得陛下曾对臣说过,‘天下之事,一人虑之不足,众人计之有余’,如今陛下招臣入内,不就是为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吗?”
朱元璋点点头。
如今,他的心已经有点偏向茹瑺了。
“良玉,你的理学如何?”
“臣之理学,不敢与先贤相较,不过泛泛而已。”
“理学不太好?那就好了。”
一句说完,朱元璋和茹瑺都沉默了下去。
朱元璋此时已想把茹瑺带进去了,但他在想:
要带进去,就有个问题。
如今理学当道,未来却似极看不起理学。
而要弄明白理学好,还是未来那物理学好,毫无疑问,要找人试试。
那么,要怎么委婉地劝这人来试试呢?
茹瑺则在想:
皇帝为什么沉默?难道在等我开口?没错了,定是在等我开口了。
之前那机锋密语,已是给我说清楚了,如今,便该由我开口了。
只是,这毕竟关系着我的身家性命,在开口之前,我还要做最后的试探。
茹瑺的手,复又摸上胸口。
他的胸口之中,藏了两本折子。
一本折子,乃是劝上立燕王为皇太子。
一本折子,乃是劝上立皇长孙为皇太孙。
他的手,便在左边摩挲两下,复又到了右边,摩挲两下。
这几日来,这两本折子日日藏在他的怀中,都快被他磨出毛边来了。
茹瑺说:“陛下,臣忝为兵部试尚书,不得不提一声:如今蒙元狼子野心不灭,若燕王久居南京,恐边患再起,臣认为,应当早日遣燕王回藩。”
他没有提起秦王、晋王,唯独说了燕王,便有直指国本之意。
然而朱元璋却依然在想:
嗯,从理学到物理学,虽然一字之差,却是改换门庭,我得好声好气,不可威逼,若实在不愿,就再做计较。
于是,漫不经心回答:“燕王回藩?不着急,这里还有千头万绪,要逐一解决呢!”
有什么千头万绪的事情,比燕王备边更加重要?
至此,茹瑺再不犹豫。
如今,兵部试尚书,去掉‘试’,还是去掉‘尚书’,便在此一举了!
他的手,狠狠抓住左边折子,取出来,大声说:“臣劝皇上,速立燕王为皇太子!”
正好,老朱也慈眉善目,说:“咱正想劝你一事,不如你就从理学,改成物理学……”
他们的声音重叠了。
他们面面相觑。
几息尴尬的寂静。
老朱雷霆一怒,声震窗瓦:“你在说什么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