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都城东京已经是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规模最大的城市,号称人口百万。人口密度高,京城内宫殿民房大都以土木结构为主,街巷勾连,错综复杂。一旦失火,极易蔓延。
所以早在太祖时期,东京城内已建立有专职防火机构--潜火队。每条街巷,隔三百步就有一处潜火队兵士的值守房舍。配有兵士五人,夜间要进行巡逻,负责应对各处火灾事宜。另外,还在高处建有望火楼,楼上有人执勤。楼下驻守着救火队士兵百余人,并存放有救火的各种器材和工具,例如大小木桶、洒子、麻搭、斧锯、梯子、火叉、大索、铁锚儿之类的。每逢遇到有失火的地方,就有骑兵飞马报告,于是军厢主、马步军、殿前三衙、开封府尹等部门各自带领兵士汲水将火扑灭,不需要动用百姓人力。因为火灾危害严重,所以对于纵火者的处罚也是很严厉的。早在商朝就规定,如果有人把遗弃的灰烬倒在路上或街上而死灰复燃了,这个人是要受到砍手的刑罚。唐朝时,如果是不小心失火造成隔壁房屋损毁,是要被流放两千里的,而且如果在火灾中有人受伤或者死亡,是要算成故意伤害或者杀人罪的。“杀人放火”,放火的性质和杀人一样恶劣,都会受到重罪处罚。
楚王府的这场大火亏得潜火队及时扑救,只是烧了楚王的寝宫,所幸也没有人员伤亡。
“什么?楚王的寝宫被烧了?楚王有没有受到惊吓?王继恩,去给朕好好查查,这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了,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的失职,查出来严惩不贷!”太宗刚听到内侍回报楚王府失火之时,当下又急又痛,生怕楚王有了什么闪失,当听说没有人员伤亡时,总算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定是哪个当值奴才偷懒而致。于是一迭声地命王继恩前去追查。
“这......”王继恩面带难色,并未起身。太宗诧异,便问何故。
“回禀官家,下官已经盘问过王府的侍从,王爷亲口说这把火是他自己放的。”太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命楚王速速进宫,他要亲自问话。
楚王元佐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窗,仿佛万事万物都已不在他的心上。王继恩屏退了左右,悄声说:“王爷,等会儿官家亲自问话,您只说尚在病中,昨夜睡得迷糊,不知道怎么着就失火了,这中间的利弊权衡,不用下官多说了吧?”
元佐一脸平静,一字一顿地对王继恩说:“这把火,确实是我放的,与任何人没有关系;也请你不要再难为府里其他人,等会儿面见官家,我自有说辞。”王继恩无奈,只得亲自陪元佐到御书房回话。
“你说什么?火是你亲自放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疯了吗?”太宗又惊又怒,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元佐直挺挺地跪着,一脸倔强地说:“儿臣自知早已被父皇厌弃,如今犯下这种大错,只求父皇重重责罚!”
“厌弃?朕如何厌弃了你?这话从何说起?”
“昨天重阳节宫宴,父皇唯独没有宣诏儿臣,其他诸兄弟都有赏赐,唯儿臣没有,昨天夜里儿臣就想明白了,儿臣屡次忤逆父皇,是儿臣不孝;在父皇心里,怕是早就厌弃了儿臣,儿臣罪有应得,绝无怨言!”
“啪!”太宗一记耳光打在楚王脸颊,吓得御书房里的侍从们都跪了下来。
“王继恩!你来说!”
王继恩连忙来到元佐面前说道:“王爷,你好糊涂啊!昨天重阳赐宴,官家怕您劳心劳力,有心让您静养,才没有宣您,至于昨晚的赏赐,官家也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您那份儿还是最好的,只说过两天就派人送府上的!如今还在下官那里。官家心里,可只有王爷您啊!您怎么就不能体察官家苦心呢?”
“罢了!”太宗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王继恩和众侍从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两人。元佐抬起头,看着一瞬间变得苍老的父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请父皇保重龙体!”
太宗冷笑了一声说:“保重龙体?哼,在你心里,任何一个外人都比朕重要,你为了他们,在朝廷上公然忤逆朕,如今,杀人放火的事儿你都做的出来,你让朕如何保重?”
元佐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太宗冷冷地说:“不是朕厌弃了你,是你早就背弃了朕。朕无论怎么对你,你都是铁石心肠。朕为了你,将立有大功的赵普赶出朝堂,朕为了你大赦天下,好让你的病早点康复。你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元佐听着这些句句剜心的话语,只觉得心如刀绞,他长叹了一声说:“父皇所谋之事,实非儿臣所愿,如果可以的话,儿臣情愿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取咱们赵家那些枉死亲族的性命!”
“枉死?”太宗彻底变了脸色:“原来在你心里,朕就是一个残暴嗜血的阴谋家?你可知道,这赵宋江山,不是太祖一个人打下来的,朕也曾领兵亲征,血染沙场,你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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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说着挽起下衣,元佐知道,那是高粱河之战时遗留的箭伤;太宗瞥了一眼,继续说:“朕不可能永远活在太祖的影子里。朕要天下人都明白,朕的雄才大略,不比太祖逊色。再说了,你以为太祖对朕就那么信任无忌吗?当年他为什么要迁都洛阳,还不是要把朕在汴京经营的势力连根拔起吗?自从迁都失败后,太祖就开始频频关注晋王府,说什么王府地势高仰,水不能及,亲自派工匠制造大转轮,将金水河水引到王府,世人皆以为这是太祖关心朕,殊不知这背后藏着怎样的祸心;这是一种压胜,用来压制王气,以镇物制胜。身为皇帝,连这种巫术都用上了,可见太祖当年是如何忌惮朕;朕岂能坐以待毙。身处天家,哪有什么兄友弟悌、家族亲情?若是易位而处,假如今天坐上皇位的是太祖之子赵德昭,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锦衣玉食、为所欲为的楚王吗?就连朕,谁能说得准是哪种结局?”
元佐听完太宗这番话,心中大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宗扶着御案站起身,似乎方才的话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连声音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来人!将楚王押下去,交由御史台审问!”
王继恩和众侍从大吃一惊,连忙跑进来磕头求情:“请官家三思!”
太宗的声音里再无一丝暖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