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腥味的风撩起站在土丘上他的衣衫。他双目呆滞地看着山丘下狼狈的惨象:城池被烧成瓦砾,地上散落的支离破碎的尸体,不曾熄灭的火光,默语。
小主,
“言儿,快跑,快跑!”
刹那间眼前的景象扭曲,自己被一位妇人拉住,身后追着的是手持刀剑的恶魔,人声鼎沸。妇人把他的手交到身边一位中年男人的手中:“张恒之,言儿就交给你了。你务必保证他的安全,还有你的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韵儿。”
“母亲……”
“你叔父势必不会放过你,你若不能归来将弑父之人手刃,那么你就不配做你父亲的孩子。”女人把双手放在刘言的肩膀上,“孩子,你既然是我的孩子,便不会让母亲失望。”
刘言的肩膀似有千斤之重,他点头。
妇人不再多说一句,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走。那背影凄惨坚毅,颇有巾帼风范。名叫张恒之的男人将刘言抱在怀里,策马而去。
身后传来的女人的哀嚎,刺痛着刘言的耳膜,他不再回头看一眼,目光异常坚定。未来的道路无比漫长,务必好好走下去。
眼前又变黑,等他再回过神时,被浸在一个圆桶中。
圆桶中粘稠的液体将他的身体禁锢,动弹不得。身边同样有几十个圆桶,圆桶中皆是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已经面如死灰,有的千疮百孔……黏液带着尸体的腐味,浸在液体中的皮肤像是被蚂蝗开口,浸入肌肤中。刺激着血液凝固,让呼吸致命。
耳朵边传来的阵阵哭嚎。
男人们嗜酒女人们痛苦的声音充斥着这个乌烟瘴气之地。她们吊在墙上,披头散发,骨瘦如柴,生不如死。
暴力,恐惧,色情,贪婪充斥着这个地方,让他差点窒息。
是这里……
内心中回忆的让刘言不安,这些令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伤痛,像破碎的镜子一片片拾起,碎片扎进他的心头。
剧烈而又绵长,屈辱与痛苦并存,刘言已没有了自我意识,没有希望了,再也没有了。是这里,这里,这个恐惧,这个心魔……
雨淅沥沥地下着,打在大地上,溅起水花。
天空中电闪雷鸣,黑夜时而被闪电照亮,时而黑暗得吓人。闪电的光照耀下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男人,女人,孩子的尸体。他们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显示着死亡前的怯懦与恐慌,身体中的鲜血还在汩汩地向外冒,与地上的积水混杂在一起,流成血河。
站在尸体山上的一位少年,双目空洞,长发湿漉漉地贴在他俊美的脸上,闪电照映出他的侧颜,令人不寒而栗。单薄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摇欲坠,还好他手中有一把长剑,是他在黑夜中唯一的倚靠。那把长剑上沾着的尸体中的血液,还有他青衣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
刘言已经迷糊,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们的血了。
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拿起他的长剑,将地上的生灵屠杀个干净。
身体已经虚脱,他撑着长剑,趔趄地走在地上。要死了吗……就算是死掉也无所谓了吧。
这群人也全都死掉了吗?一起死吧,跟我一起死吧……
死掉吧,死吧。
“公子……”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忽隐忽现。
谁,谁在叫我。不对,是在叫我吗,还会有人这么温柔地叫我吗……绝望的双眸中闪过一缕黠光。
“公子……”
是谁,是谁。
是谁在叫我,刘言丢下长剑,身边的景物全都消失,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辗转在黑暗中,想找到那个孩子的声音。
被叔父追杀时他没有恐慌,受着酷刑时他没有恐慌,但他现在恐慌了,当他疯了一般杀掉所有人的时候,他恐慌了。
孤独……冷漠……充斥着他的全身。
好冷……好冷。
他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好冷……好冷……
“公子……”
他愣,身体僵硬,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