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晚稻收割时节,渭河南北大量民夫百姓正在地里收割稻谷,金黄的稻穗随风飘荡,充满勃勃生机。
陪同在沉晨身边的是凉州长史邓芝和天水太守庞淯,庞淯以勇烈出名,在刘备得到凉州之后,征他为掾属,后拜为天水太守,与邓芝李严一起辅左张飞镇守凉州。
张飞今年年初就被刘备召回襄阳去了,沉晨在江州的时候还与张飞打了个照面,而之所以凉州在没有主将之后还能够维持稳定,就是因为目前凉州长史邓芝以及天水太守庞淯维持了秩序。
沉晨马队缓缓进入冀县外的广袤平原区,扭过头对邓芝和庞淯说道:“这凉州竟也种植水稻?”邓芝就回到道:“禀大都督,自商周时凉州就已经种植水稻了,如今又引进交趾稻,因其早熟、耐旱的特性,天水郡渭河两岸的中陶、冀县、新阳、天水等县,都已广泛种植,以交替汉稻,形成两熟。”
“原来如此,水稻喜高温、湿润,西北地势较高,光照确实较为充足。”沉晨点点头。
庞淯则说道:“只是稻谷需要的水太多,因而除了渭河、长离川两岸以外,其余地方还是以粟麦为主。”
“嗯。”沉晨说道:“我初来凉州,不知道凉州具体情况,我记得陛下曾经迁天水、陇右等地百姓至汉中,怎么我看这地里民众还挺多的样子。”庞淯笑道:“大都督有所不知,陛下当初迁徙的都是凉州无地民和自愿跟随去汉中的汉民百姓,而世家大族很多人都不愿意迁徙,因此世家大族治下的丁口还剩余了不少,其余的都是羌氐或者北胡。”
“羌氐北胡?”
“是的。”邓芝说道:“凉州羌人、氐人、胡人、汉人杂居,汉人有的放牧,羌、氐、胡也有的种地,且互相通婚,因而才有那么多民众耕作。”
“不止天水,就连西域也是。”庞淯也道:“敦煌西域之南山中,从若羌,西至葱领数千里,有月氏馀种葱此羌、白马、黄牛羌,各有酋豪,北与诸国接,不知其道里广狭。氐有福禄、汧、陇氐,青氐、白氐、蚺氐等,语不及羌杂胡同,各自有姓,姓如中国之姓矣。其衣服尚青绛。俗能织布,善田种,畜养豕牛马驴骡。”
“善。”沉晨满意地说道:“看来西凉不管是羌人还是胡人,生活习性都已经与汉人无异,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他们在思想文化、生活习惯上已经与汉人接壤,这更能方便我们的治理。”后面一名官员说道:“大都督,《左传》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羌人不服王化,还是应当小心看待。”
“切不可乱语。”沉晨皱起眉头,回头说道:“孔子之做《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不管是狄夷还是汉人,只要能够遵守中国之礼仪,便为中国之臣民。羌人、氐人、胡人、汉人既在我凉州,便为我凉州之民。先贤当年以夷夏之论,并非是指汉人血脉就一定是夏,夷人血脉就一定是夷,而是指夏有礼仪、文明,代表了先进的文化;夷人野蛮、尊卑不分、代表了落后的文化。若夷人能够读书识字,通晓礼仪,得以智慧,自当也是华夏之民也,岂能视之蛮夷?因而尔等切记对待胡汉当一视同仁,不可像王弘、来机、刘秉等撩那般有失偏颇,歧视夷人,造成夷人叛乱不断,就把他们当做同样的汉人对待即可,明白了吗?”
“是。”身后的凉州官员都愣了一下,然后纷纷应是。
“入夷则夷,入夏则夏”这句话其实并非孔子所说,而是元朝大儒许衡为了给元朝正统提供合法性提出来的。
孔子原意其实是不强调以种族、血脉为标准,而以文明礼义作度量。如楚国自称蛮夷,其后文明日进,中原诸侯与之会盟,则不复以蛮夷视之;而郑国本为诸夏,如行为不合义礼,亦视为夷狄。
若夷狄向慕中原,能行礼义,则褒扬而进之。若华夏却偏行蛮夷之事就会沦为蛮夷;反之亦然。
所以自古以来的先贤在这个问题上看待的还是很精确,不以血脉为标准,而是看他是否遵从义礼。
以文明的形势来判断某个种族是否为华夷,这是最好最客观的评判方式。
只是就像某国自诩老星条旗的国民歧视其他族裔一样,汉时也有汉人歧视和打压羌氐人,造成羌氐与汉人之间尖锐的矛盾冲突。
比如第一次羌族叛乱就因为骑都尉王弘出使西域的时候,逼迫当地羌兵跟随,不提供武器装备,不给工资,还让他们自备马匹武器,让他们白打工。
羌人不从,各自散逃,结果各郡就派人来拦截,还灭掉了他们的部落,使得第一次羌乱爆发。
羌乱给东汉造成的财政压力是空前巨大的,这次叛乱持续了十一年时间,耗掉了东汉朝廷二百四十亿钱的军费开支,严重拖垮了东汉财政,使得东汉末期汉桓帝汉灵帝手里都没有钱,被迫用各种办法搜刮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