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攻城器械,沉晨军依旧列队至了战场中央。
那边曹军也同时闻风而动,整兵出阵。
双方迅速相接。
至敌我百步外,曹军几人纵马而出,来到中央。
这已经是箭失范围之内,若是沉晨下令万箭齐发,这几个人必死无疑。
然而沉晨却并未下令射箭。
秦汉时期游侠之风盛行,虽然有大量向曹魏卑躬屈膝的“汉奸”,但也有吉本、魏讽这样心存汉室的义士。
如果在战场上当着几万人的面下令射箭,不择手段,会令自己这边的士兵感到蒙羞,也会让曹军那边义愤填膺,增加对方的士气。
所以有的时候该堂堂正正还是应该堂堂正正。
更何况沉晨也不惧。
他穿着将领铠甲,腰间悬虎胆刀,胯下玉雒马,身边仅有弟子单彝陪伴,大摇大摆地向那边走过去。
双方聚集在了两边士兵正中央,隔了五六米对峙。
沉晨看到曹军来的有三名将领,以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为首的将领面容苍老,看着十分眼熟,试探道:“曹洪?”
“某家在此!”
曹洪持刀而立,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但沉晨只是笑笑道:“没想到你都这么老了,上次见你还是在十年前,我围困昆阳的时候吧。”
虽然双方常年对峙,可也仅仅只是对峙,两边将领都在营中,如何能见面?
所以如今五十多岁的曹洪陡然出现在他面前,确实没想到时光变迁得那么快,当年威风凛凛的曹将军,如今已是渐生白发。
曹洪冷声道:“竖子,某家可不是来与你叙旧的,若你识相乖乖退兵回去,若是不识相,某家必要你血债血偿。”
“死公!”
单彝大怒道:“你再猖狂?”
“嗯?”
曹洪亦大怒提刀喝道:“小贼,你想死?”
“懿德。”
沉晨叫住了单彝,又扭过头对曹洪笑道:“年纪越大,脾气反而越燥。”
“这算客气的了。”
曹洪哼了声把刀收了回来。
历史上曹操晚年和刘备互骂的时候可比一口一个竖子厉害得多。
只是曹洪想到昨天晚上王朗说可以说降沉晨,才抑制住冲动的脾气,否则早就开始骂娘了。
倒是沉晨今年三十三岁,许是学儒有成,愈发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曹洪出言不逊,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在意。
跟死人没必要在意。
沉晨扭过头看向那老者,问道:“这位莫非便是约我今日辩经的王祭酒?”
他此时还不是司徒,历史上要到八年后,曹叡继位,才代华歆为司徒,最终于太和二年,也就是九年后病逝。
根据珍贵史料记载,他死时七十有六,所以这个时候刚好六十七岁。
王朗双手作揖,拱手一礼道:“东海王景兴。”
“东海沉晓卿。”
沉晨回了一礼。
二人还是同乡,都是东海人。
不过沉晨是东海襄贲县,王朗是东海郯县,两县是邻县,就是隔了一条沂水。
见礼之后,王朗起身肃然说道:“久闻沉仲子大名,今日有幸相会。然汝着经义,老朽有一些不明之处,还望解惑。”
“请。”
沉晨伸手示意。
王朗便道:“《诸子言》中徐子曾问沉子,高祖代秦,可为受命?你说是受命,民弗为使而归汉,汉便是天命。”
“不错。”
沉晨点点头,这样的正统之论本身就不需要辩说。
王朗就道:“既是如此,刘玄德又为何抗命而不尊诏邪?你又为何叛逆不道邪?几番攻至天子都城,惊扰陛下,此非逆臣贼子乎?”
沉晨说道:“我奉诏讨贼,又岂是不尊诏?难道陛下亲笔血书的衣带诏不尊,尊曹贼挟持天子写的伪诏吗?”
王朗向北方拱拱手道:“陛下在陈都,天子居此,便是以王命四方。既为诏令,便该受之。”
沉晨笑道:“夫桀、纣荒乱,汤、武因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为君,汤、武为臣,莫非桀、纣之令,汤、武尊之,岂有商汤?高祖若受李斯赵高之令,如何有今汉?”
王朗说道:“魏王奉皇命以讨四方,岂是一概论之?难道你觉得天子是桀、纣吗?”
“非也,天子为君,曹操为文公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