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洪刘先他们本来就是州府从事,在府衙有公房,他们就各自当值去了。
此刻刘表后院书房内,刘表与蒯良分列而坐。
室内焚香,异香扑鼻。
刘表轻轻地在从交织运来的上好紫檀木桌案上叩击了两下,问道:“子柔,你觉得如何?”
“阻力甚大。”
蒯良摇摇头道:“诸多官吏,都不愿明公祭祀,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唔。”
刘表微微点头,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我年岁已经很大了,如今天下崩坏,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我为刘姓宗室,亦是想承光武之志,奈何岁月蹉跎啊。”
蒯良说道:“太公望八十,辅武王伐纣,廉颇七十,尚有余勇。明公现在体魄起居都健,又怎么能叹自己年长呢?”
“哈哈哈,子柔之言,甚得我心,幸好我有子柔在侧,不然早已颓然。”
刘表被蒯良劝得笑了起来,荆州蔡瑁蒯越都是亲曹派,唯有蒯良和黄祖是支持他成就自己霸业的。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对蔡瑁蒯越有所打压,撤了他们的兵权,也把蒯越的章陵太守交给了黄祖的儿子黄射,就是为了将亲曹派慢慢排除出核心层。
今日的试探,其实也是一种信号,只是从结果上来看,这个试探可能不太如意。
不过再如何不易,也得艰难前行。
五十八岁的年纪,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呢?
二人相互鼓励之后,刘表又说道:“子柔,你觉得沈晨如何?”
“沈晨北上,差点误了公大事,过于鲁莽。”
蒯良沉吟道:“虽然这次结果对于我们来说极为有利,可他真的差点把天子迎到南阳来,若真是如此,明公大业,可就彻底消弭了。”
“唔。”
刘表点点头道:“阿晨什么都好,文武奇才,可跟曹操仇恨太深,确实差点坏我大事,我亦怕他惹出什么事端来,就先让他在家中安心读书,过两年给他个茂才,再为我效力吧。”
蒯良接着又说道:“明公若是想展宏图霸业,也不能急于一时,今日公说明年伐曹,就是一件好事,若是能成的话,可借伐曹之威望,继续试探。”
“你的意思是?”
“可先集结军队,祭祀天地,以定权威,再派大军北上,也不需要打败曹操,能寇略到颍川,就能威名远播了。”
“嗯。”
刘表抚摸着胡须道:“此言有理。”
蒯良继续道:“不过如今年关将至,公还是要先整顿一下军队,保证粮草器械供应,我亦是怕如今大军冗沉,不利于指挥作战。”
“此事我知道了。”
刘表说道:“刘备来信,说过几日前来拜访我,我料他已无法北归,恐怕是来寻我求个栖身之地,子柔觉得呢?”
蒯良说道:“刘备屡次与曹操交战,熟知曹操底细,且有衣带诏,若其得用,对于公来说是一件好事。现在张绣在南阳以西,我们的屯田在南阳以南,北方无人驻守,可将刘备安置在宛城,明年北上伐曹,刘备或许能为之助力。”
历史上刘表的南阳其实有一半被曹操占据,后来刘备过来,他就用安置张绣的办法,把刘备放在新野,当作与曹操之间的缓冲区,对刘备谈不上有什么好意,只是在利用刘备罢了。
但如今他的实力骤增,沈晨在南阳之战,给予曹操沉重打击,又阻止张绣北附,使得曹操没办法染指南阳,得南阳百万人口,大大扩充荆州实力。
紧接着张羡之乱,荆南平定之后,实力暴涨,到现在曹操还只能屯兵于南阳口,不能存进,因此不太需要刘备来缓冲。
不过刘备目前还有政治意义,他是衣带诏的承接者之一,董承奉衣带诏,与种辑、吴硕、王子服、刘备、吴子兰共同密谋除掉曹操,结果事发其余人都被曹操杀掉了,目前就只剩下一个刘备。
所以现在的刘备就算是衣带诏事件唯一的幸存者,刘表如果想通过伐曹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就必须要用合理的借口,与左将军刘备一起奉衣带诏,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子柔之言,甚是有理。”
刘表点点头道:“好,届时我亲自与刘备商谈,若他愿意归附于我的话,我就让他驻扎在宛城,将南阳的北方给他。”
“还有今日殿内,我看有一些人面有异色,恐怕这些人会是明公的阻力呀。”
蒯良建议道:“一些人该撤换还是要撤换。”
“嗯。”
刘表深以为然,他也注意到了。
比如刘观等人,就是他祭祀天地的反对者,恐怕是不能留。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明年祭祀的一些事宜,要撤换的一些人的名单,甚至为了立威,可能还要杀一些人。
聊了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蒯良这才告辞离去。
刘表又召来沈晨。
沈晨进入屋内,这是间小筑堂屋,进入厅内后左右就只有一张席子和桌案,席子刚才已经换过,显然蒯良才离去没多久。
正对着门的方向就是主位,刘表正坐在桌案后,他进来后便上前拱手说道:“将军。”
“阿晨,坐吧。”
刘表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上。
沈晨坐下来,又拱手说道:“将军,不知唤晨前来,是有何事?”
刘表沉吟道:“阿晨,你对如今荆州怎么看?”
“不知将军是指?”
“人心。”
“人心?”
沈晨想了想说道:“荆州亲曹者众多,人心恐怕并不稳当。”
刘表赞许一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若非你的话,恐怕荆州的亲曹者会更多。”
“这都是因为有将军鼎力支持的缘故。”
沈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这件事上他和刘表有共同利益,所以算是互相支持利用。
刘表利用他来打压那些亲曹派,他则利用刘表给予的权势来做到这一点,算是分工明确。
当年亲曹派有多猖狂?
就因为刘表暗结袁绍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官吏像是炸了锅,上书到他桌案前的公文如雪片一样,辞官者不计其数。
连当初帮助他在荆州立足的蒯越都劝说,在那段时间刘表的心情有多糟糕,就可想而知。
而沈晨的出现犹如给了刘表黑暗中的一束火光,让他能够坐镇后方,躲在幕后观察他的反对者,前面的火力就由沈晨来承担,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刘表还是非常感谢沈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