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走过一路路,天下将何

在这片土地上,从来都不缺乏想要统一的雄主,但基本上都失败了,即便很短暂的统一,但基本上在短时间内就会崩毁。

如果说是因为意识的话,那庞大的同一宗教人群,实际上可以承担这个重任。

洛苏在这里停留许久。

这里是佛的发源地,在现在的中原以及西域,佛已经融为神系,而不单独作为一个宗教祭祀。

洛苏在这里,了解了这个逐渐湮灭的教派历史,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勾画出一幅过去的图卷。

僧侣都有庙宇,在庙宇中诵经作法,但实际上最先的释祖是要求僧侣云游四方,不常定居的,但最终这条规则被释祖自己废弃了。

释祖说在夏天的雨季,可以不用云游,找地方躲三个月雨季,就连释祖这种类似于孔子的人物,一个立志改变婆教的大能,都对雨季无可奈何,最终妥协。

这雨季到底有什么恐怖之处呢?

在雨季到来的时候,道路会被冲毁,桥梁也会断裂,到处都是漫出的大水,乃至于洪水,虫蛇蚁鼠更是层出不穷。

如果类比到中原的话,那就是黄河和长江以及他们的支流,会在每年夏天,淹没无数的城池和土地,时间是三个月,那朝廷所修整的直道都会被冲烂,搭建在河流上的桥梁消失,生活在土地上的百姓,所赖以生存的土地会被淹没。

一切都会被推倒重来。

在下游的孟加拉区域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土地,会在雨季被淹没,人需要生存在船上。

在这种情况下,积累、勤奋,又有什么作用呢?

帝国的统治所依赖的就是四通八达的道路,能够传达朝廷的诏令,进而控制、指挥那些官吏,同时让军队在情况有变的时候,顺利平叛。

而雨季是不能出门的。

这意味着一个帝国每年都会有三个月的时间,各自为政,地方发生了什么,朝廷不知道。

三个月雨季之后,税收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不知道。

在收税的过程中,在雨季中损失了多少可用于收税的土地,也不知道。

在漫长的雨季中,有多少人死去,尸体是否被洪水冲走,换句话说,在雨季结束后,帝国所造的户籍册,就要重新修订一份。

哪个帝国能有如此浑厚的人力物力去做这种事呢?

自然是只能由当地来估算。

这一估算,就必然九出十三归了。

在天竺,政治逻辑和中原太过不同。

在中原,一个政权的变化通常都要追溯到十年以上,毕竟政治斗争是长期的。

但在天竺,统治者的权力会忽大忽小,在雨季的时候,政令难以出首都,这种情况在中原,大概类似于后汉末年的刘协。

这是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一个国家并没有崩毁迹象的君主,每年会有三个月的时间,仅仅只是帝都城主。

在雨季结束后,大量的官吏就会来往于帝都和地方,再次建立起强大的统治。

这是一片天然割据的土地。

谁来也改变不了。

那些强大王朝迅速的建立,是因为有统一的意识,快速的崩塌,则因为只有意识,没有现实,是不行的。

孔雀王朝的石碑建立在中亚,但影响力只有在旱季的时候才能达到。

那些所谓历史上强大的帝国,到底有多少含金量,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洛苏最终给这片土地下了一个定论:这里不可能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帝国。

它只能在突然的昌盛和极致的衰败中,不断轮回。

即便统治这里的是汉人,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这里没有郡县的基础。

在六大王国中,洛苏彻底将楚国排除出未来可能成功争龙的行列。

目前列在六大王国之首的,还是燕国,如果燕国能吞并辽东的话,依旧有机会和中原一争高下。

在对楚国的未来,以及对天竺这片土地判了死刑后,洛苏便准备动身离开。

从天竺的西北部出发,可以到达大夏的土地,那里就是中亚,基本上进入天竺的政权,都是从那里经过,或者直接就在那里建立北方政权。

洛苏也不例外,在一轮新的雨季过去之后,这片土地的一切再次开始重启,那些国王和领主,开始派出官吏去收取税收,同时查看自己的国土有没有变化,土地被淹没多少。

洛苏则在炎热的旱季,从那道险要的山脉中,那道无数侵略者入侵,却从来都没有修筑堡垒的山脉中穿过,一路向中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