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靖难,孝宣曰:‘周之侯伯,历三代千有余年,尚见于史,朕誓:‘使山无棱,江水为竭,国朝同休,罔替世袭。’’
上始未尝不欲固其根本,而百有余年,或枝叶稍陵夷衰微,或枝叶繁茂亭亭如盖,皆己之功过也。”
洛玄夜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寂静的太极殿,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但却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李世民的语气渐渐平静下来,“写的多好啊,上始未尝不欲固其根本,这和朕多像呢?
朕想要和你们共富贵,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去屠戮功臣,朕要遵守自己的诺言,给你们富贵,让你们所有用血泪和血汗所得到的东西,传给你们的子孙。
你们看看周郡王,他什么时候和伱们一样过,朕为什么信重周郡王,因为他稳重,因为他从来不会让朕有丝毫的难做,朕只想把一切都给他,朕也想把一切都给你们,但你们只会把这些东西砸的稀烂。
是枝叶稍陵夷衰微,还是枝叶繁茂亭亭如盖,都在你们自己的手中!
尉迟敬德,你自己摸一摸你身上的那些伤疤,每一道都是富贵和荣耀,你要是再猖狂下去,什么都保不住你!”
尉迟敬德讷讷跪在地上,浑身冷汗,他不是真的害怕李世民杀他。
在战场出生入死,他知道李世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杀他,他是猛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好像真的有些猖狂了。
比如把江夏王李道宗打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说到这里,李世民和洛玄夜对视一眼,知道是时候了,于是缓缓道:“朕今日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朕发现不仅仅是一个吴国公尉迟敬德,侯君集也是如此,陪着朕出生入死的两员大将啊,竟然都狂悖到了这样的地步。
侯君集,因为和代国公的私怨,就诬告代国公谋反,没有证据,就要反坐,应当斩首。
在武德元年的时候,太上皇废除了隋炀帝的《大业律》,在贞观二年的时候,我们君臣之间,商议了许久,要宽仁减刑,于是开始修订《贞观律》。
过去大多数的君王,都理所当然的凌驾于律法之上,这似乎并不是一件非常大不了的事情,诸多的圣贤都论证了君王在法之上的必要和正确。
传说中,当初的法家,把律法当作君王手中的缰绳,来驾驭百姓。
但朕的想法不同,这大唐的法律,不是朕制定的,而是由大唐的百姓中生出来的。
朕现在赦免了侯君集,因为他的功劳,或许是情有可原的,天下的百姓,大概也能理解朕。
但有功劳的人何其之多呢?
跟着朕出生入死的人,又何其之多呢?
朕今天赦免了侯君集,日后又要赦免多少人呢?
有朝一日,律法失信于民,那岂不是于天下有大害,这大害,是由朕一人而起啊。”
李世民一步步走到尉迟恭身边,“你们看吴国公这一身的伤疤,朕总是会想到,当初我们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他冲在朕的身前,这一箭,本是冲着朕来的,是吴国公给朕抗的,这一道,朕记得是洛阳城外。
吴国公扰乱朝纲,狂妄自大,甚至殴打宗王,但朕又怎么忍心去惩罚他呢?
他是朕的心腹,就像是骨肉一样,朕舍不得责罚他,只想让他能富贵一生,临了的时候,觉得这一辈子,没有跟错人,下辈子还要跟随朕。”
李世民言语中已经带上了泣声,尉迟敬德更是伏在地上痛哭失声,“陛下,陛下啊。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一生一世,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