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不在乎王君廓的命,但政治上不同。
李世民他不可能真的把效忠自己的人,因为这种事就杀掉,但和解的大计是不能破坏的,所以必须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再次问道:“诸卿认为魏征想法如何啊?”
这下房玄龄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了,他缓缓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不能给予奖赏,必须要进行惩戒。
和隐太子楚戾王党的和解,关乎国朝大事。
但魏侍郎说直接杀掉,也的确是有些太极端了。
如今所商议的就是如何惩戒,臣认为可以下旨斥责他,枉顾诏令,然后罚俸禁足,向天下人表示您的态度。”
“陛下,太轻了!”
房玄龄话刚刚说罢,洛玄辰就立刻出列正声道:“陛下,罚的太轻了,轻到会让人认为这是您所指使的,会有人猜测,等到这件事过去,您就会将他官复原职,甚至升迁,进而会有更多的人去铤而走险做这种事情。
要罚就要寻找典型,一个都督府的长史,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人,封疆大吏,在地方位高权重,正好可以用来作为警示的对象。
而且陛下,臣的三哥在幽州,曾经提起过李瑷和王君廓。
臣又主导天下吏治,听人提起过,这个王君廓,和故庐江王李瑷,关系很不错,李瑷没有军事上的才能,所以在幽州对王君廓,言听计从,甚至想要和王君廓结成儿女亲家。
由此观之,李瑷虽然无能,但是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却是清楚的。
他为什么会直接造反,竟然敢造陛下您的反,他甚至连掌兵都不懂,这不合常理。
现在王君廓直接将李瑷斩首,然后言辞凿凿的说李瑷谋反,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李世民闻言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其他人也都带着惊疑的神情望过来,洛玄辰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李世民直接问道:“季晨,你说有什么隐情?”
洛玄辰径直道:“臣只是猜测,不能保证一定对,但汉书桑弘羊列传中,曾经记载过,‘胶东王血,弘羊以贵’,桑弘羊用胶东王的血来让自己尊贵。
现在庐江王的血,大概也可以让王君廓变得尊贵吧,他心中难道真的就没有这样的念头吗?
陛下可以去查一查,看看他到底是陛下和大唐的忠臣,还是一个投机的小人。”
言语是杀人的利剑,尤其是从一些名声比较好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更是附加着无穷的威力。
聪明人更是从洛玄辰只说王君廓,不讲窦轨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似乎洛玄辰对王君廓的确是有些了解的,这些话可不像是单纯的猜测。
这就不由的让众人联想到洛玄辰刚才说的三哥,洛氏的另外一个嫡子,洛玄星,在洛苏来到长安后,洛玄星就一直待在幽州附近。
当初洛玄星所赐下姓氏的十八个部族,大部分都在幽州以及靠近幽州的辽东境内,洛玄星麾下的敢战士也在这里。
目前为止,这些人和大唐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大唐朝廷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和这些人的关系。
因为在东北地区,还有一个农耕强权,那就是辽东国,未曾臣服大唐。
有些人若有所思,看来是洛玄星说了一些什么,所以让洛玄辰对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王君廓有了一些了解。
李世民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身为一个大权在握的君主,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成为臣下争权夺利的工具,借着玄武门这件事,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他略一沉吟,便杀气腾腾说道:“朕认为魏征和洛玄辰刚才说的都很有道理,这件事关乎着国朝大业,必须让天下人都看到朕要和解的决心。
下旨严厉的斥责王君廓,褫夺王君廓的勋爵,免掉他幽州都督府长史的职位,将他流放到岭南,即刻出发,不能拖延。
下旨严厉斥责窦轨,褫夺勋爵,免除他行台左仆射的官职,流放到黔西南,即刻出发,不得拖延。
任命河北道宣慰使,益州道宣慰使,再次讲解朝廷的诏令,向天下人表达朝廷的意愿。
任命河北道监察使,去查庐江王李瑷谋反一案,看看其中有没有隐情,是不是有人在其中,阴私作乱,欺瞒朝廷,如果王君廓真的事涉此案,杀之。
诸卿可还有异议,如果没有的话,就按照这个施行。”
天子一言,就决定人的生死,而宰相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天子的态度,这就是朝廷中枢的权力所在。
李世民为什么喜欢将政事堂诸宰相一起叫来开会,原因很简单,把这些人叫来一起开会,开完会后,形成共同的决议,之后三省的流程就真的只是走流程。
否则他在这里下令,结果门下给驳回来,那来来回回就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宰相和皇帝商量好来到快。
对于王君廓和窦轨这件事,诸位宰相从一开始就不满,认为这两个人就是在搞事,这天下的确是有造反的,但李瑷和区区一个行台尚书,怎么可能敢于造反呢?
天子下这么辣的手,如果是正常来说,应该是要劝谏的,但现在这两个人找死,那就怪不得他们下狠手了。
“臣无异议,天下和解,乃是国朝根基,王君廓和窦轨坏事,应该重罚。”
“臣等无异议!”
几位宰相都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李世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是最好的情况,宰相们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就连魏征那个老杠精也没有和自己抬杠。
如果一直都能如此就好了。
诸位宰相纷纷离开之后,李世民走出殿中,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袭来,这才仅仅是元年,就遇到了这么棘手之事,之后新政还不知道要遭遇多少压力。
圣旨经过三省很快就发了出去,新上任的河北道宣慰使是唐俭,他也是秦王府的旧臣,随着他出发,长安开始渐渐传出消息,说庐江王幽州都督李瑷造反,被幽州都督府的长史王君廓平定。
之前来自幽州的使者就是来报这个消息,这道消息在传出来的一瞬间,立刻就传遍了长安官场的大街小巷,几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刚刚安心的人心,再次慌乱起来,陛下难道这么快就开始清算了吗?
紧接着从宫中以及三省传出来的消息就开始安抚人心。
听到天子直接将二人一撸到底,而且流放到那些瘴气横生的蛮荒之地,而不是庐陵这些地方,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不是随便作秀,而是真的很生气。
尤其是之后又听到天子认为这其中有人构陷,所以已经派出了监察使去彻查。
“陛下说了,他不相信在大赦之下,还有人会冒着十死无生的风险造反,他相信所有人都会团结在贞观新政之下,那些所谓的谋反都是构陷,他会还那些被构陷的一个清白。”
“陛下真是圣王在世啊,如同陛下这等明察秋毫的君王,如此关心臣下的君王,古来怕是也不多见,我等生在贞观之世,又是何等的幸运呢?”
“我早就说过,陛下说大赦,那就是真的大赦,当初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府中就有很多从其他势力招揽过来的人才,陛下海纳百川,有无比宽广的胸怀,区区隐太子旧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数的这种言论传在街头巷尾,这就代表着现在的一种民心,和解的确是大势所趋,只有尽快的放下争端和仇恨,才能让所有人把精力都放在建设贞观新政上。
远在幽州都督府的王君廓,以为自己将要迎来的是加官进爵,却没想到迎来的是一道道斥责的圣旨,以及夺走他一切权力的圣旨。
当圣旨宣读完后,他还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使者,是不是读错了,我是平定宗王谋反的功臣啊,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功臣呢?”
唐俭嗤笑一声后恶狠狠的说道:“哪里有宗王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