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楚县令

“为什么要问?等你想说了我自然会知道,不过我也不瞒你,就算你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对我说,我也很可能知道——因为张浦良是我的先生。我与他还算有缘分,他是从宫内教到宫外,从我四岁到六岁,十一岁到十五岁,满打满算八年时间,你觉得,如果你通过我问了他什么问题,他会瞒着我吗?”我斜着眼睛瞟了楚赦之一眼,轻哼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曾跟我提过一嘴,说他读书的时候有个和他同住一间屋的学子,两个人天天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不会就是你想问的那位吧?”

楚赦之眨了眨眼睛,笑了:“世界真小啊,没错,应该就是他了。”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一些他和我的事。”楚赦之笑的温柔,又带着丝丝伤感:“他是我的授业恩师,不,比那更重要,对那时候的我而言,说他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他叫楚惟眚,死在......我要去上京考试的前两个月。”

这是我第一次听楚赦之主动谈起那位楚县令,我安静地听着他讲话,空气也变得宁静起来。

“他是个很和善的人,除了审案,大部分时候都笑眯眯的——小九,你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吗?”

我回想了一下用他心通在观沧澜记忆里看到的“萧煜宸”,好像并没有如今这般爱笑:“不会是......沈清那样的吧?”

楚赦之想了想沈清的样子,干笑一声:“倒也没有那么......庄重。”他其实更想用一板一眼来形容沈清,但沈清知道小九身份后,对小九的态度跟“一板一眼”可完全挂不上边,那种不经意间就会流露的濡慕和期盼,若非早知道他们是亲兄弟,楚赦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多了个竞争对手。

“大概和唐东山差不多?我是说不在班莒身边的唐东山。”楚赦之微微偏头想了想:“不是不爱笑,而是没有很多能让我笑出来的事情,也没有要我必须笑脸相迎的人。”

我明白了:“就像世家公子那样?”

“就像世家公子那样。”楚赦之一开始觉得这样形容有些赧然,但看着我坦荡的目光,也就不再纠结:“被我母亲赶出来之后,我还因为那些幼稚的傲气没拿一分钱,做过很多事,但因为那张不会笑的冷脸,我碰了很多壁。”

他离开萧家前戳破了自己母亲和“反贼同盟”一个极大的阴谋,他相信母亲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可那些“同盟”就不会卖这个面子了,他们非常乐于看萧家的笑话。而在隐藏行踪的同时,他还要为生计发愁——一个被用贵公子哥方式培养长大的人,对于如何通过自己的手一分一厘地赚取钱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他怎么掩饰都改不掉从小养出的气质,谁都认为他是个逃家的公子哥,或是惹上官司逃难的官宦后人,都不愿意惹麻烦。靠脸赚钱倒也可以,只是他一不愿卖身,二不愿说讨巧话,还会毫不留情地戳破某些雇主的肮脏心思......代价就是他几度把自己饿到半死不活,直到遇到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楚惟眚。

“你那一手验尸的技术就是跟他学的吧?”我从未掩饰过对楚赦之这方面能力的欣赏:“无论是理念还是手法,都可以说是领先普通仵作两百年了,光从这点来看,他就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了不起的地方可不止这些。”楚赦之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我最佩服他的地方,就是无论事情大小,他都会报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大到堂前断案,小到去村民家里给牛接生,他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找上他的事情。他代替了我过世的父亲成为了我的引路者——我想成为他那样,可以带给别人温暖,替人解决麻烦的真正有用的人。”

“他死后,我一直在追查原因。”楚赦之眉头紧锁:“一开始怎么查都只能查到洛书赟头上,因为他说过自己是因为和人政见不合才被排挤,多年不曾升迁,可后来我却发现,洛书赟对他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洛书赟位高权重,当年凡四品以下的官员,连给他送礼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政见不同,他也只会针对张浦良这种在京的政敌,根本犯不上和偏远地方的小县令过不去。”我摇头:“若论对洛书赟的了解,世上没几个人及得上张浦良,应当的确不是他。”

“后来,一品堂的一个人给了我新思路。”楚赦之道:“他说,县令在考上秀才后就经常混在刑部的人手下帮忙验尸了,很有可能那个时候,他验过什么尸体,知道了一些辛密,多年后那些事情重提,这才被卷入风波灭口。”

“县令跟我提过张首辅,说他跟自己虽不对付,却是个值得信任的同窗,所以我想问问他,是否了解当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