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苏贞儿之口,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要来了与平罗山上各个门派有金钱往来和利益交换的名单,沈清扫过一眼,递给了我:“心素对这个商队可有了解?”
“似乎是近五年刚刚兴起的一股势力,不过我也不是很熟悉。”这个倒真没骗沈清,我之前也不过是个待在彷兰的清闲和尚,管中窥豹得见江湖一隅,真正涵盖的范围的或许还没有卫明玦知道的广。
沈清剩下的那个内侍端上两碗热茶,听到了一嘴:“殿下和莫先生可是在说晋徽商队?”
沈清意外:“你知道?”
内侍卢彗道:“只是略有耳闻,殿下大概没有注意过,从前年开始,这个商队的名字便出现在贵妃娘娘的寿礼单子中了,一开始是在永州巡抚的后面填了行小字,这两年已经有资格单独送来节礼了。”
沈清默然,他和母亲温贵妃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远是因为该由母妃送的人她会送,比如内侍戚盏,幼时的奶母,和成婚前的侍妾;不近是因为从小到大,温贵妃对他来说就像个没有温度的精美木偶,她对父皇比起妃子更像大臣,对他比起母亲更像布置任务的太傅,甚至太傅还会夸奖沈清,而她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要求。
温家虽然教导子女时就要求恪尽礼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温贵妃那样僵硬得像个会喘气的死人。沈清见过别人的母妃,大公主和五皇子的母妃宁婕妤虽然为人轻狂,却是鲜活张扬的,每到换季她就会亲手给两个孩子做上几套新衣,哪怕光是内务府呈上来的新衣他们都穿不完。还有精致的点心、下学后早就晾好的凉茶……这些沈清都没有,自己的母亲只会送他雷打不动的文房四宝、书籍字画,哪怕沈清本人并不喜欢这些——她没问过,沈清也就没说过。唯一一个他曾珍藏过的,以为是自己母亲亲手做的荷包,后来才发现那出自温贵妃的大宫女之手。至此,属于稚童的那种对母亲纯粹的依恋和孺慕彻底破碎,他们就这样做一对不冷不热的母子,既然不冷不热,他又怎会有心思关注给温贵妃送寿礼的人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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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徽……是晋商和徽商的联合吗?”陈广道:“殿下,属下这就去打听这个商队。”
“去吧,”沈清被另一个名字吸引了视线:“工部尚书?这是谁呈上来的!”
柴乐回道:“是白云观的孤穹,他的信语焉不详,大概想亲自见到您再说。”
沈清显然也听过孤穹的大名,唇角的笑容没什么温度:“老滑头。”
“自然滑头,”我听出沈清心里不快,将茶盏推到他手边示意他喝一口去去火:“虽然吸收了前朝过度轻视江湖的经验,可惜到底有心无力,本朝对江湖的管理也不过是通过抬高几个道门正统,许以利益声望来制约白道,打压黑道。皇家能够对接的渠道太少,没有其他竞争,给他们养出些自大来也不足为奇。”
如今佛教传至中原也不过一百年出头,自然压不过本土的道教,所以高祖选择从道门入手,皇家承认道门四派在中原的正统性,举国以道教为宗教中最尊。道门便替皇室和朝廷维序其他江湖白道对朝廷最起码的尊重——别动不动就想着暗杀官员。这一套方式在不甚安稳的开国初期是很有成效的,但随着时间推移,长时间的垄断对接使一些道门中人滋生了其他心思,对待朝廷的态度也不如从前恭敬,常常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前朝事多,即便从前有皇帝发现了这个弊病,也实在腾不出手来管制。
柴乐瞄着沈清的面色,替主人把心里的疑问道出口来:“莫先生,属下有一事不明,我们为何不能趁此机会将平罗山上这些门派都收于麾下呢?”
我正喝茶润嗓,听到他的问题差点一口茶水呛到喉咙里——全收归麾下,他可真敢想啊!
“朝廷和江湖对彼此都有各自的傲气,江湖的傲气,便在于侠义和自在。”白布下的眼睛笑睨了沈清一眼,然后才回答柴乐的问题:“想要将一群热爱自由的人收归麾下,必须得到他们的真心敬服。对付孤穹这种人可以用朝廷的手段,可像上官灵秋、独孤虚白那样的,如果他们没有发自内心的认可你,即便是一时不得不向你低头,也会觉得你是在趁人之危,反倒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