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弗歪了歪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陈璟对她笑,一排白牙要晃瞎人的眼睛,
“她为人善良和煦,如果非要说她有别的面,那就只能是完全相反的蛇蝎二字了,但我觉得她定然不会是。”
江若弗启唇一笑,垂下眸子,眸中情绪却复杂,
“她如果知道你这么说她,一定会开心的。”
她自己都不甚了解自己,旁人却用一个善良和煦来评价她。
——
半山腰的亭子里。
温孤煜握着黑子,紧紧地盯着那颗棋子,
“你说世子送给了温孤良一把琴?”
下人答道,
“是。”
温孤煜微微眯起眼睛,阴鸷而诡异的光在他眸中跳动。
温孤齐何时这么热心了?
还特地给温孤良过生辰。
之前当街拦住他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温孤齐也出手相救,他何时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
下人往下看了一眼,提醒道,
“渌尘道长来了。”
温孤煜起身,
“道长。”
渌尘一头黑白参半的灰发,竹簪将其全部挽起,一身道袍宽大,一阵风吹来,站在浓绿的山峦上,愈发有仙风道骨之感。
渌尘看向棋盘,棋盘上黑白围列,险象环生,
“公子邀贫道来下棋,却是先出了个难题。”
温孤煜坐下,他对着阳光,只觉得略微有些刺眼,微微眯眼,叹气道,
“道长,这局棋困住我了。”
他的指尖指向棋盘,
“这黑子在西南角呈现合围之势,棋路狠厉,不留气口,本该是直接将白子一口吞并,可是这黑子却忽然秉性大变,竟然在能攻下白子的最后关头往旁边走了,放了白子一条生路,让白子一步步走出来,能延伸的气口越来越多。”
“甚至有一些开始向着黑子的来路走,反向将黑子包围在自己和棋盘边缘中间,二者呈现夹攻趋势,但凡有一方不慎,必定满盘皆输,可是奇怪的是,这黑子不吃白子,白子也不吃黑子,二者像是水火之势,却填充满了棋盘也不见二者吞并对方,最后反而是和谐并存,道长觉得这奇不奇怪?”
温孤煜话音落。
便见渌尘将一开始有扭转之势的西南角的黑子拿走。
温孤煜忙阻止道,
“道长?”
渌尘捏住那一粒转局的黑子,眸中带着笑意道,
“这不是黑子。”
温孤煜不解,
“不是黑子是什么?”
渌尘将那粒黑子放下,
“假如人的灵魂是这盘棋的思路,那么肉身就是棋子的实体,我们能见的只有实体,但若是换了一个人来下呢?从中途开始,执黑子的就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人了呢,灵魂有变,实体无变,当局者迷啊。”
渌尘爽朗地笑了,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他顺手把那颗黑棋子放回去。
温孤煜不懂他的意思,
“道长还能说清楚些吗?”
渌尘只是笑笑,
“贫道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若是不明白,只能靠自己去悟。”
“二者互混光耀尘垢,纵使想不明白,只要知道,羁绊良多,劫数难逃便是了。”
听见劫数二字,温孤煜的眉间忽然纾解。
温孤齐的劫数?
——
朱氏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抱荷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了,老爷又吩咐不准给她吃喝,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江弘却淡定,
“不要急,急也无用。”
“爹不会饿死她,她受些磋磨也好。”
朱氏听他说这话,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弘,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妹。”
江弘却站起身来,
“她利用嫡女身份娇纵十六年,是时候该好好磋磨磋磨了,如今她得罪了谁,难道母亲还不清楚吗?”
朱氏看着他,不满地质问道,
“我得罪了谁?”
“抱荷是嫡女,她生来就和那些人不一样,更何况江若弗身份低微,本来就不能和正常的官家千金相比,抱荷纵使对她略有示威惩戒,也是无伤大雅。”
江弘却忽然冷笑一声,他的鹰钩鼻和眼距略近的眼睛使得他的笑看上去都有些凶厉阴鸷。
“你觉得她仅仅是得罪了江若弗?”
朱氏忽然有些不确定,
“不然呢?”
江弘看着她,
“我从前些日子就开始让人监督她的一举一动,你知道我在江若弗身上挖出了什么秘密吗?”
江弘向她走近了一步,
“父亲一直想高攀的陈王府,我这位悄无声息的七妹,已经将之握在手中了。”
朱氏不敢相信她听见了什么,
“你说什么?”
江弘只是冷声道,
“夜半私会,陈王世子见她葵水弄脏了衣裙,竟然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遮挡,亲手为她系上,扑蝶会上,世子亲自教她叠纸鸢花,她临走前,陈王世子握住她的手挽留她,江若弗却敢头都不回地就走。”
“你以为那个提灯真的如她所说,是丞相府的吗?”
“那个陈,是陈王世子的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