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今我可以将御马之事转危为安,那自然也可以将眼前和丞相结交之事转安为危。”
江伯启被这般威胁,骑虎难下。
可是仔细想想,这七女儿说的也有道理,本来接近了丞相是件好事,自己能借着丞相的东风。
就算做不得治粟内史,往后能够官途顺畅不少是必然的。
可是,若叫丞相因为此事厌恶自己,窥破真相,他可就不仅仅是被厌恶这么简单。
那可是御马,由别国进贡,陛下亲自取名的御马!
若是他被发现,就不仅仅是谎言被拆穿。
还会被冠上偷盗之名。
盗窃御马,辱及皇室。
江伯启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如芒在背。
不经意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他有多飘飘然,现在被温孤齐一说,他就有多惊惧。
温孤齐见江伯启面色变了,也就明白自己的话效果到了。
温孤齐道,
“我只求一条,将明姨娘从庄子上接回来,我便将所有都告诉父亲。”
江伯启本来还在犹豫,听温孤齐这话,江伯启忽然释然了。
接一个明云罗回来就能避免这些风险,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算是回来了,只要让明云罗待在院子里别出来,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不就成了?
温孤齐道,
“不知这个要求,父亲应不应允?”
江伯启干脆应道,
“既然你要求如此,那便应你。”
“如今该将你方才与丞相大人的说辞告诉为父了吧?”
温孤齐定定地看着江伯启,
“现在就吩咐人遣马车去接明姨娘,待父亲下令,我再说不迟。”
只有一切尘埃落定,才能确保承诺奏效。
江伯启睨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再多说,让小厮备马车,眼见着马车从自己面前离开。
过了一会儿,温孤齐才将方才与陈丞相说的话告知了江伯启。
江伯启先是惊,惊于温孤齐竟然敢这么颠倒黑白,也骤然明白为什么丞相能这般欣赏于她了。
后又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女儿。
还是那个样子,瘦得撑不住衣裳,虽五官极好,面色却略有些蜡黄,是穿的旧衣裳,用一根木簪子就挽起了全部头发,干净利落。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颇是嫌弃的面貌,这一刻,竟觉得眼前这个七女儿截然不同了。
背脊挺直如青松,整个人体态舒展挺拔,也不再时时刻刻低着头缩着肩了,而是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瞧人。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双眼睛,却偏偏叫人觉得眼前的少女十分有压迫感,似乎天生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瞧人从来不重重地瞧,也不躲躲闪闪,而是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似乎眼前这一切都是笑话,她不屑于去看一般。
就算是仰视旁人,也给人一种她在俯视别人的感觉。
江伯启没多想,只觉得眼前的少女不过是年岁增长,多少改了性情,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个性情,改变倒有些大。
是他从前了解这个七女儿太少了吗?
江弘听着前院小厮的禀报,对于自己这个七妹的举动,第一反应不是惊诧,而是皱起了眉。
这实在不像是后宅妇人的心思。
这个七妹如今无论是说的话还是做的事,都十分不同寻常,心思缜密,揣摩人心之准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
对着父亲,她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搞阴谋,而是大大方方的阳谋,将自己的打算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放在人面前,但被谋算的人就是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句句先礼后兵,先高后低,把事情抛到一个极严重的高度,再提出相比起来就一点儿都不过分的要求,一步步将人引进圈套里。达成自己的目的。
对于丞相,竟然能一下子摸准丞相喜欢什么样的后生,不过一来一回就得到了丞相的青睐。
这么熟练地揣摩人心,运用计谋,当真像是官场上那些老油子。
虽然简单,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这个七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个心机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