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任务并非是攻上城头,而是直夺东城城门。
移动到城前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两百名健卒上前握住攻城槌上的铁抓手,齐声大吼,生生将几千斤重的攻城槌给拎了起来。
他们各有五名士兵举盾护卫,替他们抵挡城头上暴风骤雨般射来的箭矢。还有一千名候补士兵跟在后面,每被射倒一人,立刻就有人上前补充。
战争残酷的一面在这时终于出现了,魏军将士用阵亡战友的尸体,迅速铺出一条长达百步的路,以供俨如千足巨虫的攻城槌队伍平稳踏上。
这支队伍人皆重甲,丝毫不惧头上的弓箭和弩矢,甚至也不怕滚木礌石。
城头上,一名偏将带着数百名士兵,把上千只陶瓮向城下的攻城槌队伍扔去,陶瓮碎裂,火油迅速流淌了出来,这是杜伏威不惧敌军攻打城门的底气,襄安县还存有几千罐火油,能在危急时分起到至关紧要的作用。
尽管有一些魏军士卒意识到不妙,但他们这支攻城槌队伍并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向城门奔去。
此时此刻,攻城槌已经成为整个战场的焦点,附近的魏军退到数百步外的安全地带便没有继续后撤,而是用强弓压制着城头上的隋军,为这支特殊队伍保驾护航。
战场上鼓声如雷,远处的李密也亲自敲响了战鼓,能否成功就在此一击了。
城头已经砸下千多罐火油,就在攻城槌队伍距离城门不到二十步的时候,几十根熊熊燃烧的火把从城门上投了下来。
‘轰’的一声,地面上顿时燃烧出了一个个火苗,并疾速向四周扩散,很快就蔓延到了敌军脚下,火势越烧越大,还有一罐罐火油不断从城上砸下,有的砸到了魏军将士的身上,有的也落到了地上,加大了火势。
任何动物都怕火,人类也不例外,当大火熊熊燃烧而起时,两千名攻城槌队伍终于慌乱了起来,很多人的身上都燃起了大火,尖叫声、惨叫声四起。
须臾之间,两百步长、一百五十步宽的城门之前化成一片火海,到处有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下意识的扑腾翻滚,像一个个火种似的烧起了更多身上沾油的魏军士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那根巨大攻城槌在距离城门只有几步之遥时,却轰然落地,然后向城门前的小斜坡滚了下去,将下方的无数士兵碾成肉泥,最终也被熊熊大火吞没,变得了一根巨大的火柱
魏军士兵死亡前的哀嚎声,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以及不成模样的肉泥,使襄安县城城外如若人间炼狱一般,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多看,纷纷捂住鼻子扭过头去。
李密手中的鼓槌落地,深知攻城槌队伍的失败也是压垮魏军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再打下去也是无谓的牺牲,长叹一声,“传我命令,大军撤退!”
‘咚!咚……’在退兵的战鼓声中,魏军将士开始后撤了。
城上隋军欢声雷动。
杨侗见到身边的杨沁芳捂着嘴巴鼻子,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难受模样,眼珠不由一转,对杜伏威笑着说道:“杜将军,你知道庾信这个人吗?”
杜伏威见魏军退走,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虽不解杨侗为何问到死了八十多年的庾信,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回圣上,末将在江淮多年,听说这个庾信是文学家。其家‘七世举秀才’、‘五代有文集’,他的父亲庾肩吾为南梁中书令,亦以文才闻名。”
“庾信在周国担任刺史时,为政简要清静,使官民皆获安宁,颇著政绩。他死之后,文帝深为哀悼,赠以本职,并加赠荆、淮二州刺史,由其子庾立世袭爵位。这个庾立也是了不起的人物,正宗的才子,文章那是一流。可惜他守城打仗的本事就外行了,在他归降伪唐之后,薛仁杲仅只一天就破了他的城,庾立也被生擒活捉,薛仁杲仰慕他的才情,想收他为己用。谁料庾立这样的才子文人,最好面子,不但不领情,反而破口大骂。”
“倒是一个忠贞之士。”杨沁芳捂着嘴巴赞道。
“忠什么贞啊?”杨侗没好气道:“如果他忠贞也不会反隋了。这不是是一种套路而已,你好好劝降,我骂你几句,然后一来二往,最后我就被你的诚心打动,不得不归附,最后皆大欢喜。”
杜伏威冷嘲道:“这些文人太不要脸了。”
“后来呢?”杨沁芳急着想知道后事。
“庾立这套路对薛举或许有用,可薛仁杲为人暴躁,开始他还忍着。可庾立这家伙不识好歹,越骂越得劲。这下终于把薛仁杲惹毛了,一怒之下,薛仁杲让人把庾立架到火上,就像烤全羊那样活生生的把他烤了,没一会儿,庾立就被烤的外焦里嫩,香味阵阵了。薛仁杲亲自洒食盐、葱花、佐料,然后亲自割肉,请他的臣子们吃了!”
“想不到薛仁杲也是这种恶魔。”杜伏威叹息道:“朱粲的军队缺乏食物时,就让士兵烧煮妇女、小孩来吃,并对其部下说‘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食物,只要其他的城镇里有人,何必为挨饿发愁呢!’,还说‘吃醉鬼的肉就像吃酒糟猪肉’!”
“朕说听薛仁杲吃庾立的时候,还很有讲究,他先从大腿上割肉,然后是腹部再是胳膊,脑浆却是被他沾着胡椒粉吃了。庾立这位天下有名的大才子,被吃的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呃呃呃”
杨沁芳听得胃中翻腾,她从听过世间有如此恶魔,吃人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这还是人吗?闻着城下票来的肉香,她连苦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看着吐得面无人色的杨沁芳,杜伏威啼笑皆非,不知不觉之间,他自己还成杨侗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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