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当时率军驻营于外城水寨,其母韩氏冒雨登城查看后,因为没有足够丁壮,亲率家中百余婢女,召集城中守军与百姓家的女眷,赶在秋冬交替前,在中城西北角内,斜着加筑了一道长二十多丈的新墙,与发生崩塌的西北角形成一座三角形的瓮城。
秋雨时节来临前,释道安再度分遣弟子至江陵、上明、江夏、寻阳、建康,他所居住的檀溪寺,位于襄阳中城西南,相距不过五、六里。中城西北角马面处,曾出现坍塌一事,释道安亦密告与石越知晓,秦军前次奇袭得手,就多赖他的传讯。
吕光之父吕婆楼是王猛的举主,二人参与策划了云龙门之变,一同辅佐苻坚,废杀苻生继位,此后王猛又成为吕光的举主。
而在后赵时,释道安发掘了少年时的王猛,引荐其一同师事于佛图澄,二人亦师亦友。
王猛与好友薛强在灞上拒绝桓温招揽后,邀请当时避居在洛阳陆浑的释道安到华阴会面,交流过后王猛决意仕秦,接受前番奉命访求三辅人才的吕婆楼辟请,却恰逢苻健病故,才暂时作为宾客蛰居在吕婆楼家中,静观时局变化。
石越年幼时,在邺城就与苻坚相善,家族随苻氏西归关中后,其姐十四岁就嫁作吕光正妻,但直到二十九岁才生下嫡子吕绍。
五公之乱前夕,前燕攻克洛阳,释道安南下襄阳,中途为苻融打动,决意为前秦效力,他的从侄卫平此时已携妻儿迁入关中数载,将家族托庇于已在前秦拜司徒、录尚书事的王猛,进太尉的吕婆楼也为四子吕宝聘娶卫平之女为妻,所生长子即小字阿颔的吕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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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婆楼、王猛相继病故后,两家子弟都受到一定压制,渊源颇深的卫平在西套河州也多年未有迁转,南征襄阳恰逢石越得到任用,这几家闲置的资源顿时集中倾注。
如此重重脉络之下,才造就了秦军在季夏、季秋对襄阳城的两次奇袭,七月石越夺取外城扎营后,迅速接应北岸秦军增兵加固营地,十月趁秋雨季节水位暴涨,以前次俘获的晋军大船为先,冒雨溯流至城西,在汉水倒灌的檀溪口,再次发动突袭。
天光晦暗,昼如日暮,密雨似白线,飞快落地激扬起万千水汽,方圆数米视线已不可及,随着呼啸的疾风,雨幕时骤时疏,偶尔停不了一刻,就再度滴滴点点的落下,转瞬即化作瓢泼,灰蒙蒙的云层不时传出的沉闷雷鸣,心脏抑制不住的跟随着悸动。
连续数日的大雨,河道雾气弥漫,再加上帘幕般的骤雨,天然的遮蔽下,秦军迎着汹涌洪峰,冒船覆人亡之险,在守城晋军察觉时,已直接乘大船搁浅檀溪登陆,又以敢死选锋顶着矢石,紧贴到被洪水泡软的墙根下,将曾坍塌过的襄阳中城西北角掘倒。
雨中两军弓手相互攒射,弓弩筋弦大半受浸而废,秦军出动骑兵掩护,在城东也发起攻击,分散晋军精力,城中箭矢消耗一空,秦军战马伤损同样激增。
冷兵器时代,突破后的堵口战斗,最为残酷,拼的就是看哪一方精神率先崩溃。城墙倒溃后,又冷又疲的秦军士气勃发,甲士一拥而入,却发现如入瓮中,退守内城新筑城墙的晋军则是奋起反击。
新墙修建仓促,拆去城内屋舍取材,高只六、七米,但于秦军而言,却是难以逾越的险隘,蚁附攻了一阵后人手折损不断增加,又突破无望,只得下令退出城外,依托搁浅船只赶制器械,冀图再次强攻,可军心已是不堪。相反,晋军士气高涨,秦军要忌惮的不光是守城晋军反击,还有上游江渚水寨小股晋军的袭击。
更现实的问题,就是秦军满以为能够突袭得手,出击的船只空间更多用于运送士兵、战马,除了随身干粮外,没有额外运载军粮。襄阳守军后续的反击,也没有强攻檀溪口,而是自北侧走水上火攻。奇袭城下的秦军眼见失利,即使拖延下去,后续补给因为涨水,短时间内也难以调拨,为免船只遭焚陷入绝境影响围城大局,于是选择毁弃搁浅大舰,余众登船直接撤往北岸。
前秦进攻受阻,虽然在城东接连发起攻势,可劲头却一次不如一次,军中士心日渐颓丧。而进入冬季后,同样出现水、旱灾害的关中,在夏、秋两季收获后勉强维持的后勤,也随着各地库存粮秣见底,输送至樊城的军粮,批次也逐渐延期。
秦军以多敌少,却因为各种限制难以尽出全力,使得两军气势此消彼长。入冬后,在岘首山晋军的配合下,朱序屡屡带兵出城袭击,秦军全面收缩,退回城东土城凭河坚守拒不出战。晋军因为兵少,反而无可奈何,慢慢习惯这种节奏后,以寡敌众所致生理、心理上的双重疲惫都爆发出来,加上跨年进入正月年节,将吏、士卒由上至下也跟着懈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