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畠军和筒井军驻扎在南边的新善光寺,他们来得晚,两位殿下刚才也没去相国寺,部队建制完好,已经在准备应敌了。武田军(若狭武田家)还在新善光寺那边,武田殿下也还在路上,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朝仓军和浅井军好像汇合了,正在渡河往河东去,没有要攻击北军的意思。”留守的武士们一股脑地把情报倒豆子般报了出来,细川晴元顿时觉得脑子有些混乱。
“来者不善,不可在这里和三好军对战。”但是六角定赖已经对局势有了大概的判断,冷静地建议道:“将士们军心不稳,今川、武田、朝仓这几家强援又心怀鬼胎,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反过来真的和我们为敌了。要立刻撤退,回到南军攻击发起前的坚固阵地后重整,然后尽可能地拉拢友军,再做打算。”
“要放弃皇宫和二条城吗?”细川晴元闻言有些不甘,“那这仗岂不是完全白打了?我们退回了攻击开始的地方,已故公方殿的遗孤也没能接回,三好家主力未损,京都又还给了他们……”
“但是北军已经解体了。”六角定赖宽慰了一句道,“三好修理再也拉不出这一支部队了。”
“南军不是也解体了?甚至还可能彼此之间刀兵相向。”然而细川晴元却是心下明了,但他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知道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叹气道:“明白了,快撤吧。”
细川晴元下令后,原本停留在善长寺、平等寺、新善光寺一代的南军纷纷开始撤离。六角定赖要求北畠军和筒井军向西进驻法光寺,掩护友军的侧后。而细川军、六角军和若狭武田军则顺次南下,没有去顾忌斋藤军和织田军的死活——当然,他们已经凭借自己的本事逃之夭夭了。而浅井军和朝仓军则已经渡过鸭川,从鸭川东岸开始南下向本阵撤离。
另一边,武田军和长尾军还在壬生寺内外打得昏天黑地,这对冤家谁也顾不上周围大局的演变,只是拼命厮杀,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三好长庆所幸直接无视了他们,径直南下大泉寺,开始追击南军。法光寺的筒井军和北畠军见状立刻向愿教寺撤离——这种接近树倒猢狲散的情形下,他们可没有兴趣为友军殿后。
但三好长庆的目标却非常清晰——就是来自大和国的筒井军。北畠家和三好家并无太多瓜葛,而六角家和细川家他也追不到,索性就追着筒井军的屁股打——削弱了筒井家的势力,将极大有助于松永久秀的大和攻略。筒井军被打的苦不堪言,疯狂地向友军求援,可大家却也只是象征性地让骑兵绕绕圈、让弓兵放几箭,没有人真的伸出援手。
整个京都战场,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场赛跑游戏。人数众多的南军无心恋战,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跑回自家攻击发起的坚固阵地。而人数只有南军几分之一的三好军却成了追逐的一方,不由得让人感到讽刺。除了武田军和长尾军之外——他们仿佛已经置身事外,就像是两个剑道高手,哪怕在乱军之中,也要要求部下腾出一块空地,让他们二人一骑讨决斗,分个高下。
但等各位“选手”终于跑到终点线时,却发现第一名早就来过了——他们存放于各自营地的粮草、辎重、军械、军饷,都已经被洗劫一空。询问了留守的少数武士和民夫后,才被告知——今川家的武士在不久前,以“前线御敌、十万火急”之由,强行率兵“请”走了几乎所有的物资。
原来,今川军始终没有北上和自家家督汇合的大部队,从最开始就没有北上的打算,而是早就直接南下,抄了身为友军的南军大名们的营寨——从距离和时间推算,这甚至早于南军在相国寺爆发内讧之前。也就是说,太原雪斋早就想好了要在相国寺翻脸,这才提前为今川军留下了“锦囊妙计”。
“雪斋……这混蛋。”这下子,连一向儒雅的六角定赖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抬眼望去,今川家的赤鸟马印,已经远远地在伏见稻荷大社的本阵上方飘扬了。
而一同在本阵里被今川军“保护”起来的,还有被安置于本阵内的南军拥立的幕府将军——足利义秋(足利义昭)。